們的兒女都是驚愕不已,坐著輪椅的,也是精神一振,雙眼中水潤了起來。
“咱就幹了。到朝鮮去了。那時候,都不知道朝鮮是啥玩意兒,朝鮮在哪兒啊,不知道。”
他說到這裡,笑的更多了。
連記者自己也是笑了,他把錄音筆微微地放在了桌子上,周圍的老頭兒越地多了,就彷彿看熱鬧一樣,很是有趣。
“那美國人,飛機、大炮、坦克車……熊孩子的,那傢伙,他們的子彈都是不要錢的”
他擺擺手,一副羨慕的神情,周遭的老頭兒都是突然肅然起來。
這氣氛情緒,隨著語調,變化的極快,周圍的老頭兒,彷彿是心連心一般,能夠感受到這些,只是一句話,便是一個神情。
“不過咱是誰啊,誰怕誰啊。子彈咱稀罕,可咱用不上啊。可咱更稀罕啥你知道不?”
徐國強朝著記者點點頭,一副得意的詢問。
“是什麼?”
記者小聲地問。
徐國強嘿嘿一笑:“罐頭。美國人的牛肉罐頭,這麼大個兒,沒起子,咱就一刀扎哥眼兒,省著點兒,能吃倆禮拜。”
他豎起斷了一截的食指和中指,比劃了一下。
老頭兒始終沒提戰鬥的事情,記者也沒問,很有默契。
張俊才這時候也難得安穩一次,扔了手中的橘子,摸索著口袋,突然有人遞了一包煙過來,那煙沒過濾嘴兒,一看就是自個兒卷的。
張俊才一抬頭,是個陌生的老頭兒,不過也是個兵,老兵。
“咱也來一顆,來一顆。”
瞧見那邊煙,徐國強竟然停了話題,朝著那邊討煙。
“這***……”
一群老頭兒罵了起來。
不過這光景,竟然是互相著煙。
“有火兒嗎?”
不知道誰先問了一聲。
“進門的時候說是不讓帶,放門口了。”
“孃的,老子也扔門口了。”
“我也是。”
“日他孃的,沒火兒抽個蛋啊”
“就咂吧一下嘴吧,過過癮兒。”
一群老頭兒就這般你一言我一語,於是真就空叼著煙,沒抽。
不過讓那些年輕人奇怪的是,門口不讓帶火兒了嗎?唯有那些老頭兒自個兒,將口袋裡的火柴火機,都收的好好的,誰也沒拿出來,就這麼叼著沒燒著的煙,很奇怪的一幕。
“你們都喜歡抽菸?”
記者突然問。
“一個班,一根菸,一圈兒。”
徐國強比劃了一下,比劃了一個大圈兒。
“可捨不得。”他又加重了這麼一句話,這話一出口,周圍的老頭兒都是呵呵地笑了起來,總讓人覺得心酸。
記者忍著眼淚掉下來,強打著微笑道:“我給你們照張相?”
“來一張?”徐國強問邊上的張老三。
“來一張”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
於是,團團兒的一群老頭,鏡頭下,那些行動不便的老兵,顫巍巍地站起來,年邁的身軀,迸出了驚人的力量,扶著座椅,眼神依然渾濁,卻是這般的有力,有力的身軀,有力的目光。
那白皚皚的冰天雪地,那焦黑的山頭,那血色的浪漫,那不了的異國他鄉,那風情那記憶那炮火連天,便是這般的讓人激盪著麼?
有幾個滿頭銀,戴著老花鏡的老奶奶,看著這邊,她們歲月的臉龐上,述說著那過往的漏*點青春,便是一歌,便是一場世界上最浪漫的演繹。
張三賢捧著那本書,手掌撫摸著,如一個虔誠的信徒,他的眼神,就像是複製黏貼一樣,複製到了其餘的老兵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