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瘦石忙恭聲回答:“太子殿下每日暮鼓晨鐘、早晚誦經,並無異常,日常行為也皆在人前,絕無絲毫避人之處。”
大慈恩寺裡僧徒眾多、眼線繁雜,可以輕易收集到太子的一言一行。
李二陛下頷首:“派人盯著兩位殿下府上,朕要知道他們見了何人、說了何話,不能有所遺漏。”
“喏。”
王瘦石躬身應命,心中頗為激動。
以往似這等監視親王、百官的職責從來都是以“百騎司”為主,他所率領的死士、密諜隱藏得更深,如今既然陛下將這等職責交給他,便說明“百騎司”在陛下心目當中已經不可信。
這是他恢復勢力的大好機會……
李二陛下這才嘆息一聲,神情有些萎靡,擺擺手道:“朕有些乏了,你們暫且退下吧。”
“喏。”
兩個內侍躬身退下。
李二陛下一個人坐在書案之後一動不動,閉目沉思,良久才站起身,回返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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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恩寺。
夜幕低垂,天上淅淅瀝瀝的降下小雨,雨水打在窗前巨大古槐的樹葉上發出“沙沙”輕響,好似春蠶啃噬桑葉一般……
屋內窗前,地席之上幾樣精緻的齋菜,一壺黃酒,李承乾、李靖、房俊三人相對跪坐、飲酒交談。
房俊執壺給兩人斟酒,笑問李靖:“衛公是否心中對於撤出長安依舊耿耿於懷?”
李靖手裡拈著酒盞,先是呷了一口,接著才苦笑道:“老夫一生宦海浮沉,再大的挫折都受過,怎會如你所想那般不濟?權勢亦不過是眼前浮雲,忽聚忽散,終究了無痕跡。只不過此番遭受殿下器重,使得老夫能夠有機會重新帶兵,本已立下志向誓死效忠,如今面對危局卻無能為力,甚為羞愧,汗顏無敵啊。”
言罷,敬了李承乾一杯,一飲而盡,意態甚為蕭索。
李承乾飲下半杯,溫言寬慰道:“衛公心跡,孤感激不已,然則父皇心意已決,焉有迴天之術?事已至此,乃是天意,孤尚無半分怨氣,汝等更應體諒父皇艱難,予以理解。”
易儲之事幾成定局,忠於太子的東宮六率一定要撤出長安,區別只在於主動亦或被動而已,結果無可更改。
李二陛下再是胸襟似海,也不敢將數萬人馬的東宮六率一直留在長安城內,萬一哪一天廢儲的詔書頒行,東宮六率群情激奮之下鋌而走險,他這個皇帝豈非自掘墳墓?
剪除東宮羽翼的第一步是收攏房俊手中兵權,第二步便是將東宮六率撤出長安、削弱戰力。
只有做到這兩步,李二陛下才能安枕無憂……
李靖頷首,沉聲道:“殿下放心,老臣知曉當下何為輕重,此番撤出長安屯駐昆明池北,定當勤於操練、厲兵秣馬,隨時聽候殿下差遣!”
大慈恩寺有密道通於城外,就在昆明池附近,一旦長安城內局勢驟變,太子可從密道脫身,至昆明池後進入東宮六率軍營,可確保安全無虞。
這是東宮上下最後的努力,不為保住儲位,只為保住太子極其家眷。
至於由此所引發的朝堂上下對於戍衛京師之權責的爭奪,則完全是順帶著的……
房俊再次斟酒,笑道:“不必如此緊張,這不過是最後一步而已,未必走到那一步。陛下固然易儲之心堅決,但絕不會坐視殿下遭受戮害,咱們所需要防備的只是暗處的黑手,至少明面之上無人敢對殿下不利。”
雖然李二陛下從未明示,但其確保幾個皇子之間“兄友弟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易儲可以,但無論儲位誰屬,都不能戮害兄長、殘害手足,這是一條無可更改的底線。
只要李二陛下不死,這條線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碰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