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隴根深蒂固,牽一髮而動全身,再則亦是有母后之餘蔭尚在,父皇不欲徹底撕破臉面。可一旦東宮被關隴門閥兵變廢黜,那便是觸及了皇權的底線,父皇如何能忍?父皇英明神武,可不是孤這般心慈面軟之輩!”
幾位東宮重臣都齊齊頷首。
這番分析著實鞭辟入裡,關隴門閥若是膽敢施行兵變廢黜東宮,自然是要攫取更大之利益。
然而就算他們謀算成功,且最終扶立晉王上位,可陛下豈會任由他們廢黜了太子之後依舊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一個個權勢熏天榮華富貴?
所以,關隴門閥趁著陛下傷勢嚴重而施行兵變的可能微乎其微……
諸人都齊齊鬆了口氣。
固然局勢隨著陛下傷情的訊息傳播開會越來越危急,但是隻要關隴門閥不施行兵變,不在長安城內興動刀兵,就還不至於達到最壞的情況。
憑藉東宮如今得到山東世家、江南士族的支援,朝野上下幾乎佔據了所有重要的衙門,自可從容周旋,消弭危機。
馬周道:“宋國公之言,的確老成謀國、見解深邃。不過殿下亦不可輕忽視之,關隴門閥不至於發起兵變廢黜東宮,但宗室之內一些人,卻不得不防!”
李承乾連連頷首。
雖然李二陛下已然登基御極十幾年,天下大治盛世已臨,然則宗室之中依舊有人對當年玄武門之變耿耿於懷,更對帝王寶座虎視眈眈,從未曾放棄起而代之之野望。
一旦父皇病重昏迷的訊息傳來,說不得就要有人行下大逆不道之舉。
畢竟,關隴門閥再是謀劃也不可能在現如今的形勢之下篡位自立,他們的權勢地位終究還是要依附於皇帝,做事情自然頗多顧忌,不敢恣無忌憚。然而宗室卻不同,只要他們站出來,那必然就是謀朝篡位之結局,預示著一場鮮血淋漓的皇位爭奪,要麼逆而奪取稱王稱霸,要麼一敗塗地屍骨無存,哪裡還管得許多?
只要發動兵變攻陷長安,大可自立稱帝,而後必然有無數趨炎附勢之輩望風景從,再將東征大軍數十萬兵馬堵在榆關之外,使其不能順利衝破榆關進入河北返回關中,勢必引發軍心動搖,或許大事可成……
其中雖然兇險重重,可古往今來逆而奪取者,哪一個不是排除萬難、歷盡艱險,於不可能之中成就宏圖霸業?
只要有那麼一線希望,自有無數野心勃勃之輩飛蛾撲火、趨之若鶩。
李承乾頷首,重重一嘆,面露悲慼之色,潸然道:“父皇一世英雄,卻一時不慎墜馬受傷,孤身為人子,不能侍奉榻前,實在是心痛如絞、痛心疾首……父皇將監國之職交予孤,孤定然誓死穩固江山社稷,否則如何有面目再見父皇?今時今日,兇險重重,還望諸君竭誠相助。孤必然銘記諸位之忠心,一生一世,永不相負!”
言罷,他起身離席,一揖及地,大禮參拜。
諸人如何敢受?趕緊起身,紛紛避讓一旁,鞠躬還禮。
蕭瑀道:“吾等身為人臣,為君分憂乃是分內之事,何敢當殿下這般大禮?萬萬不可!”
雖然明知“一生一世,永不相負”之類都是屁話,今日你蕭瑀披肝瀝膽竭誠以待,明日一旦你轉投陣營,便恨不能將你五馬分屍……但是身為儲君,能夠這般折節下交,敢說出這樣一句話,已經殊為難得。
畢竟,皇權至高無上不容褻瀆,今日這樣的一句話,異日很可能成為束縛皇權之羈絆。
李二陛下固然胸懷寬廣對待功臣優容寬厚,但其中也未必不是因為他當年如這般許下的承諾太多,時至今日,不好食言而肥,被人戳脊梁骨罵他忘恩負義、卸磨殺驢……
倒也不是身為皇者便信口雌黃、心性涼薄,而是皇權至高無上,為了穩固皇權、世代傳承,有著太多的妥協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