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安安穩穩地坐在寬大的錦榻上,身上穿著淺啡繡金褙子,青金馬面裙。頭上金菊點翠折枝髮簪,鴨青點翠鳳頭步搖,額上勒著二色金鑲紅瑪瑙抹額,整個人看上去富貴又慈和。
“什麼事兒這麼忙忙叨叨的?”賈母含笑問道。
她自己的兒子她清楚,若是無事,這個時候必是守著白日裡男不進內院的古訓的。
賈政也不及與眾人說話,只隨意揮揮手,讓站起來迎接的王夫人薛姨媽鳳姐兒等人坐下。急急地上前兩步,掏出袖子裡的冊子,“老太太,天大的好訊息!外甥中了頭名解元了!”
屋子裡眾人都是一愣,哪個外甥?要說這大家子裡,都是多少門親戚呢,這一句“外甥”,倒是說得誰呢?
“是妹妹的兒子,燁哥兒啊。”賈政將冊子呈給賈母看,“您瞧,這裡……姑蘇林燁,十二歲。不是妹妹家的是哪個?”
“啊?”賈母顫抖著手接過冊子。鴛鴦極有眼色,忙遞上了老花鏡。
“真是,真是我那外孫……”賈母眼圈紅了,“可憐我敏兒,看不見這一刻……”
薛姨媽忙上前,笑著福了福身子,“要給老太太道喜了!”
鳳姐兒也湊趣:“我當初就說林家表弟是個聰明的,老太太還記得不?他進京那會兒才幾歲啊,就說要下場試試身手呢。我還笑話他說大話,可這麼一瞧啊,真真不是大話,竟是我沒見識呢!”
“呸!”到底是喜事,賈母且壓下了心裡思女之痛,笑著啐了鳳姐兒一口,“你這猴兒,慣會說這些來逗我笑。”
“哎呦喲,老祖宗笑了就好,也是我一件兒功勞不是?”眼珠兒轉了轉,鳳姐兒忙又道,“老太太,我估摸著,這喜訊啊林姑父也是往京裡送來了,只是這民信不如官信快。咱們也得預備賀禮了!”
一語提醒了賈母,忙吩咐鴛鴦:“去和你二奶奶開了我的私庫,把老公爺留下的青白玉蓮花硯臺和那幾方金絲松煙墨找出來。”
又告訴鳳姐兒,“你再看著添上點兒什麼,不必拘了必要幾件,只撿好的給你表弟送去揚州。”
鳳姐兒答應了,隨即又一攤手,“我就說老太太是偏心的,滿屋子好東西都只想著孫子孫女外孫子,像我這樣的,是沒人疼了。”
說著,還似模似樣地嘆了口氣。
王夫人聽見林燁中舉了,心裡本就有些不自在,幸而薛姨媽坐在她旁邊兒,悄悄地拽了拽她的袖子,這才回過神來,臉上掛了幾分勉強的笑意。這會子看見賈母又是找東西,又是要開私庫,心裡更是不舒服。不好說賈母,只便斂了笑意,對鳳姐兒道:“你少興頭些,老爺還在這裡呢。”
鳳姐兒一怔,隨即咬了咬嘴唇,低下頭去。
賈母看了王夫人一眼,當著滿屋子人,她這麼說,到底是在打誰的臉?
寶釵見氣氛微僵,施施然起身,含笑道:“既然是林家表弟的好事兒,我們也預備些賀禮,麻煩鳳姐姐這裡一併捎去,可好?”
“這怎麼好叫你們破費?”賈母對這個女孩兒感覺複雜,如果她不是王夫人的外甥女,沒將主意打到自己的寶貝金孫身上,那麼寶釵的長袖善舞,其實賈母還是很喜歡的。
“老太太這樣說就外道了。”薛姨媽也起身,笑道,“都是親戚,這天大的好事,我們也沾沾喜氣。”
說著,帶著女兒告辭出去。
命人送了薛家母女,賈母不欲當著滿屋子的晚輩教訓王夫人,只抿了嘴不說話,慢慢地撥著茶。
賈政不管女眷間的暗潮洶湧,只板著臉看向寶玉,“你林家表弟才多大?已經是舉人了!這才是能夠光宗耀祖的好孩子!也不枉你姑父姑媽教導了一場!你呢?”
寶玉垂頭不敢言語。
迎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