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不再說話,一把拉了蚩尤衝出廟門。
而巫師只是站在那裡嘿嘿笑了幾聲,笑聲在廟裡迴盪著,陰森蒼涼,沒有一點人間的氣息。
沒有人回答蚩尤。
蚩尤站起來抖抖衣服上的灰,對著帷幕中的那具神甲發了一個牢騷,“搞什麼搞啊?有人的命是大富大貴,天下都是他的,有人的命就是反的,難道叫我在這個世界上踮起腳尖來也站不下?”
巫師的學生靠在旁邊的柱子上看這個罪孽深重的人發牢騷,略帶安慰的口氣勸他,“好好上路吧,別想那麼多了。算命嘛,都是騙錢的。”
“可是很準誒,”蚩尤看著他說,“我本來不就是麼?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有沒有落下一隻腳的地方。”
他走出了神廟的大門,深深地呼吸,那裡,他的兄弟們被捆成粽子似的,在一輛破車上等他。
老馬破車,一路吱呀吱呀作響,拖著捆縛著的質子們走向了西門。路過阿蘿的酒肆時,那個年輕漂亮的寡婦悄悄貼近馬車,把一隻裹著肉乾的包袱扔到蚩尤手裡。
“這……怎麼好呢?”蚩尤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原來的酒錢還沒付清呢……刑天那筆賬,其實我是準備認的。”
“是是,”風伯感激地看著這個唯一來送行的人,“我們英雄好漢,向來不賴婦孺的債。”
“就是沒有還錢的本事罷了……”雨師小聲說。
“不要緊的,”阿蘿說,“至少看見少君你的時候,我還有一點看見刑天的感覺。”
“你不要念著刑天了,其實他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心肝的。他對好多女人都說一樣的話。”看著阿蘿落寂的神色,蚩尤心裡悄悄一動。他覺得無以報答這個美貌寡婦的善意,於是決心再出賣刑天一次。
“少君你還小,不明白的。”阿蘿掩著嘴,無聲地笑了。
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圍觀的人群中,四周沒有了她溫柔的聲音,只剩下看客的鬨笑。
“我一直都搞不懂這世上有些男人就那麼好騙到女人,”雨師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有些男人就一直得打光棍。”
他低頭看著地面,“其實我們這種男人也很認真的……”
風伯想說你念著兄弟的馬子也不要在兄弟的面前說出來啊,可是他最終選擇了沉默,只是伸腿踹了雨師一腳。
周圍的鬨笑聲益發地大了。
“來看來看,這就是質子,一個個長得都很豬頭,也看不出尊貴來嘿。”
“聽說都是各部裡最沒用的拿來當質子,英明神武的子孫人家都留著了,廢物才往我們這裡送。”
“當初大王獲勝,就當趁機全滅四部,省得再供著這些孽種。”
刀柄會的三位英雄抬起沮喪的眼睛,彼此看了一眼,達成了默契,決心反擊。
“你媽才豬頭,你們全家都豬頭!”雨師率先叫罵。
風伯努力拱高自己的鼻子擺出一付豬臉,“哼……哼……哼……你罵啊,有種你接著罵,豬頭怎麼了?老子還就豬頭了,老子家裡還有八百多個豬頭兄弟,哪天來涿鹿城做客,吃窮你全家!”
蚩尤一付白爛的嘴臉扭動身體,“嘿嘿嘿嘿,罵啊,接著罵,小爺們不在乎,小爺們的兄弟把了你們涿鹿城的妹子,吃了你們涿鹿城十幾年糧食,讓你們罵罵算得了什麼?快罵快罵,再不罵沒機會了。”
驕傲的軒轅部民眾發現如潮的口水居然被這些個全無自尊可言的質子靠厚臉皮就擋住了,還無情地痛揭他們心底的瘡疤,一個個都勃然大怒。他們本來覺得總算把這四部質子送神送走了,要來看他們狼狽的嘴臉,以償還當年他們在涿鹿城裡遊手好閒,普通人卻不敢拿他們怎麼樣的債。可他們此時覺得自己才是吃虧的一方,心裡於是無比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