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巒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落清以為他瘋了。
“哎——”落清悠悠嘆口氣,“紀巒,你真可憐啊。”
她跟在柳承民身邊這麼多年,這些事情,還用得著紀巒說嗎?
她從沒有期望過帝王有情。
商鞅變法秦路不拾遺,商鞅被車裂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一課,符興昭早就給她上過了。
早在做上司議郎的那一刻,她就沒想著自己能全身而退。
她要的,從來都是權力,榮耀,天下平,萬民安,世上女兒皆能自由。
只要她在朝堂上一刻,就能多做一點事情。
“你既然不肯說,那我猜猜,你為什麼背叛朝廷?”
黑暗中,依舊是沉默。
“你出身富貴人家,不愁吃穿,年少及第,一舉高中。
“那年,你雖然不是風頭無兩,卻也完成了多少舉子的夢想。
“跟你一同進士及第的狀元郎,杜星嵐,今日也只是個翰林編修。
“你卻一舉做到了刑部侍郎,要知道,要是我下去了,或者是,高升了,你和文侍郎,有一個會成為尚書。”
雖然聲音極小,落清卻聽到了吞嚥的聲音。
“所以,我想,你背叛朝廷的原因,是高官厚祿,是尚書郎的職位吧。”
回應落清的,依舊是沉默。
“我佩服你想要向上爬的野心,也佩服你的才能……”
“虞落清,都是一丘之丘,就別說風涼話了吧。”紀巒冷笑,“你就不想往上爬嗎?”
落清走近他,聳聳肩:“我想啊,我在早朝上都說過了,我從來不否認自己有野心,也從來不否認自己想向上爬。”
紀巒啞然。
半晌,他呵呵笑了:“你還真是不要臉。”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多高尚。”落清攤手,“可是人往上爬,要講良心,不能用喪良心的法子。這下好了,你高官厚祿不僅沒了,你的刑部侍郎也沒了,反而落了個階下囚。”
幾句話好像刀子似的,直剜紀巒的心。
讓紀巒不得感嘆一句好惡毒,可反過來想想,她一向如此。
“你……”紀巒被氣的無話可說。
“喲,氣性這麼小啊。”落清感嘆,“那怎麼在柳從白那裡待下去的呢?柳從白可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紀巒閉了嘴,決定不再上她的當。
“這就不說話了,哎呀,沒關係,紀侍郎,本官有的是法子,要你開口。”
落清刻意加重了“紀侍郎”三個字。
“你放心,今日不是正式審訊,就當我們是老朋友,聊聊天。”
落清說完,自己摸摸鼻子,雖然沒見過哪個老朋友這樣聊天的。
“宸王剩下的兵,藏哪兒了?”
紀巒臉抽了一下,他沒想到落清能直接問。
落清突然把臉湊到他面前:“都說了是老朋友了,老朋友之間,有話當然要直說了。
“畢竟,你也不希望你跟劉敬,或者是徐文簡一個樣子。”
紀巒面無表情地扭過頭去。
話掉到地上了。
落清撇撇嘴:“哎呀,真是叫人不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