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是這條街上最弱小,看著最容易欺負的。可唇亡齒寒!下一個會不會輪到他們家?會不會輪到他們的妻女姐妹無故受侮辱?他們的老人孩子被打罵?
地域和歷史的緣故,泉州人排外,鄉土宗族觀念根深蒂固。張歆雖是外來人口,根子上是本地人,一來就住進薛伯家,自立門戶後有陳林氏掌家,本身也會做人,雖然仍不會說閩南話,到底被接受了。這些北方軍戶,十足就是外人,來找麻煩的外人!
這條街歷史不長,薛伯家是頭一批住戶。夫妻兩個開朗健談,樂於助人,後來搬進來的,從蓋房子搬家就得到他家不少幫助,沒有哪家沒收過他們的暖房禮。
薛伯年不是最長,錢不是太多,學問沒有多大,沒名氣,可在這條街上,在這附近,確確實實是最受尊敬喜愛的長者之一。不過站出來說了兩句公道話,就被推搡在地。
被推倒在地的,不是哪家的老僕,而是薛伯。這條街的住戶,旁邊趕來看熱鬧的人們,憤怒了!
官兵如果是匪徒,他們只好靠自己保家園,護鄉親。
陸千戶害怕了。他只想要門後那個女人,和她的錢。他沒想惹出事端。
他阻止了手下進一步的動作,滿臉堆笑地走向薛伯:“老伯,我手下一群老粗,粗手粗腳,沒個輕重,還請老伯多包涵!”
這歉道的特沒誠意!不過,薛伯的目的就是阻止他們闖進去,見他有了顧忌,停下手,也就算了,又沒真的傷到,當下哼哼兩下,說道:“怪老頭子我多嘴了。”
這條街上住了個致仕的七品小官,六十好幾了,這時也聽到訊息,怕事情鬧大,讓孫子攙扶著,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這家人雖然不和藹也不親切,看不起人,老頭兒的年紀功名品級擺在那裡,大傢伙還是很敬愛的,連忙讓出一條道來。
在官場上打了十多年滾,這事發生在他家門口,眼皮底下,老官不想管,也知道不能躲,否則鬧出事端,到了官府,他也沒體面。
他到的時間正好,陸千戶知難而退,自己尋了個臺階下,薛伯也放棄計較。
現成的功勞,老官當然要撿,當下笑呵呵地拱拱手:“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大人來找人,許久沒人應門,難免著急。只是,鬧出這麼大動靜,裡面一點聲響也沒有,想是真無人在家。大人怕是隻好改日再來。”
邊上一人也是有意幫張歆,介面說:“他們鄉下家裡有喜事,一大早回鄉下吃酒去了。”
這話卻有些不通,張歆是寡婦,按禮是要回避喜事的。只是眾人現下急著打發這幾個丘八滾蛋,個個點頭,都不較真。
陸千戶這趟出差,只能在泉州呆三天,最多五天,時間寶貴,不能放過一點機會。當下猶豫起來,是繼續玩曖昧?還是藉機打聽訊息?
只有薛伯在想:若讓這廝去而復來,卻也煩惱!有沒有什麼法子斷了他的想頭?
今日好在陳林氏帶走了陳四。她家兩代寡婦,帶著幾個未出閣的女孩兒。門戶上一直小心,平時關門閉戶。看門的陳四勤快盡責,純樸憨直,對人沒什麼防心,每次一聽見有人叫門,連忙就來開。平日裡,街坊鄰里相處得好,沒什麼問題。今日若是他在,只怕早把這群丘八放了進去。
幾方面各有思量,難得地安靜了一下。
就在這時,門旁的牆頭上,冒出一個小腦袋:“你們在我家門口做什麼?”
陸千戶樂了:“這孩子是誰?”這麼一口相當地道的官話,在泉州可不多見。
剛才一口咬定她家沒人的老官和鄰居不作聲,暗自惱怒張氏沒把孩子看好。這半天沒人應聲,他們剛說裡面沒人,就冒出一個來,不是拆臺麼?
他們真是冤枉張歆了。張歆此刻午睡正香,壓根不知道外面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