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來,詳細地問。
這時繡香在燈旁坐下了,她簡直是精神反常了,對著雪瓶詳細述說:“有一年你爹爹背著人給我那件紅羅衣襟看,她說是在甘州的客店裡,生下了孩子,第二天就被那姓方的官太太跟個僕婦拐走啦,不,換走啦!拿走的是一男孩,並剪下一塊衣襟,留下的是一隻銀瓶跟你!”
雪瓶也不禁眼邊流出眼淚,她擺手說:“蕭姨娘你不要再提啦,事情既然已經弄明白,我們倒應當替我爹爹歡喜,我知道我爹爹雖死但也早已瞑目了,也許還正在暗中笑我們呢!好在明天我就能夠再見到韓鐵芳,把話說明了,叫他改姓,姓玉或姓羅,至於我仍姓春,我雖然不是我爹爹的女兒,但我也與其麼姓方的官太太毫不相千,她老人家能在去年往東去找他的兒子,連我也都瞞著,我可犯不著去找甚麼官太太作我的娘。就是尉犁城的家產我也都給韓鐵芳,一個錢我也不要!”
繡香就驚說:“那幹嗎呀?”又笑著說:“姑娘你聽我說,這是一件巧事,也是喜事,到現在,我想只要大家能夠平平安安的,那就甚麼事都有辦法啦!”
雪瓶又似是得意地一笑,說:“我跟姨娘說吧,這些日子我在這兒不走,為的就是去見玉欽差,昨天夜裡,我已經見著了。”
繡香直著眼睛發愣說:“你已經見著了!”
雪瓶又勉強笑著,點了點頭說:“不但見著,我早就說了,韓鐵芳是他的親外甥,我託他照應,設法別叫韓鐵芳再像這樣地飄流、淪落,他也滿口答允了,若不是又有事情發生,韓鐵芳恐怕今日就進了官花園成了貴人了。總之,我對我爹爹不算盡孝,也算已盡了義,已酬答了她對我的撫養之恩。”落下淚來,以手絹擦了擦,又點頭說:“如今好了,明天我再見了他,就算把事全已辦完,明天我也許就離開迪化。”
繡香著急地說:“你千萬別走,現在我倒歡喜啦!姑娘既然能夠去見玉大人,明天你不妨再去一趟,託託他把韓鐵芳今天受的這冤枉洗刷洗刷,叫他再回到城裡來,別讓官人捉他。”
雪瓶沉思著不語,忽然聽得更聲已敲了三下,但前院的人仍舊吵吵嚷嚷的,她就猜必是有事。趕緊出屋,悄悄走到了那屏門前,就聽見店夥跟客人正在談著:“死的就是方天戟秦傑,在油鹽店,……是在牆上叫人給砍下來的……在店房上打了半天啦!……鬧得真可以……迪化城裡一定住著大響馬……這兩個月來鬧成甚麼樣子啦!”
雪瓶心中又充滿了驚疑,回到屋中,繡香已經往裡間去了。
蕭千總大概也驚醒了,問說:“你們在外屋唧咕甚麼啦!唧唧咕咕這半天外邊又出了甚麼事啦?
這麼嚷嚷?剛才還聽見街上鑼響。”
繡香說:“我出去看著。”她匆匆地走出了屋門,見了雪瓶,就驚問說:“外院是有事嗎?”
雪瓶卻從容鎮定地,搖著頭說:“沒有甚麼事,他們在說閒話,夜靜,就顯得聲音特別高。”接著又微微地笑說:“姨娘把門關上吧!我也要睡覺去啦,天真不早了!”
繡香卻又追過來說:“姑娘,剛才的話我還沒說完,你,你可千萬別走。”
雪瓶笑著說:“姨娘請放心!我即使走,也絕不會像幼霞那樣不辭而別。”
繡香說:“我倒不是怕你走,我是要告訴你,唉,你也是走東闖北的人,不像別的小姐,我跟你說,現在城裡鬧的這些事,我有點發愁,可是我知這不要緊,但是別的事我是真歡喜。”她手裡寶貝似的拿著那塊紅蘿,又笑著說:“姑娘你可別生氣,這是你爹爹走的時候到烏爾土雅臺去見我,透給我的意思,她的意思就是到東邊把她的兒子找回來,帶到尉犁去跟你在一塊兒。如今真都遇見了,鐵芳人又誠實,又好,也會武藝。姑娘,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今年也二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