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芳常有打發時間的好點子,故而盛錦程總愛往東院跑,投壺、下棋、猜謎,玩得不亦樂乎。胡小弦自覺打擾李月荷的清靜,便讓孩子們也時常到自己這邊坐坐。 來來往往中,兩邊都一掃陰鬱,就連雲帚和冰串兒都發現,胡小弦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自從胡姨娘離開戲園子,這段日子算是最輕鬆的了。 在漫江樓時,胡小弦唱的是花旦,那一日聽說有貴人包場,她便拿出了看家的本領。當時她還不知道,臺下正中落座的是當朝丞相,故而周遭油光滿面、大腹便便的京官極盡奉承。 一齣戲罷,盛明翰連贊胡小弦身姿窈窕、頗有韻味,不枉來這一趟,偷得浮生半日閒。底下的官員立馬心領神會,私下裡逼迫漫江樓把胡小弦送出來。 老班主也沒有辦法,他曾發恨道:“你若不願意,我就豁出去,大不了咱們不在京城唱,人走到哪,就把戲臺子搭在哪。” 戲班子剛在京城站穩,胡小弦不忍老班主的心血毀於一旦,她深知達官顯貴開罪不起,若是真的惹惱了他們,怕是連老班主的性命都會有危險。她強裝鎮定告訴大家:“我盼著咱們漫江樓越唱越火,也願意給咱們的戲班子找個靠山。” 半帶拘謹半帶怕,胡小弦成了盛明翰的女人,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丞相大人的一樣物品,因為盛明翰看向她的眼神裡總帶著一絲賞玩。 有時,胡小弦會想:若有一天,這官老爺失了新鮮感,自己該怎麼辦?無奈她想了許久也沒有答案,唯有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盛明翰賞給她的金銀細軟。 就這樣過了約莫半年,胡小弦有了身孕,她知道瞞不得,隨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我本賤籍,絕無妄念,大人不必顧慮,妾身一切聽從安排。” 沒有想象中的不耐煩,盛明翰突然溫柔了起來,他拉著胡小弦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腿上:“你一貫溫柔聽話,從不張揚討嫌,這孩子來得好,我會叫人給你安排一處養胎的別院。” 聽得盛明翰打算讓她生下孩子,胡小弦有些意外,只當是那個男人對自己尚存幾分愛憐。胡小弦不知道的是,相府的孩子裡只有病懨懨的盛長福一個男丁,盛明翰每每看到隔街蕭家的三個兒子,都很是不甘。更何況位高權重的人,子嗣從來不嫌多,盛明翰是看準了她不會給自己添麻煩,這才有了養外室的打算。 隨著月份越來越大,胡小弦漸漸生出了些許不安:自己本是浮萍,無名無分的跟著盛明翰也就罷了,可憐腹中的孩子也見不得光,若是個女孩還好,不會很惹眼,萬一這胎是男孩,保不齊要被帶離自己身邊。以前的日子再苦,一個人捱著也就罷了,如今有了骨肉,這可是最深的牽絆。 這些顧慮胡小弦從來不敢跟盛明翰說,就怕他以為自己有意高攀,而盛明翰看著胡小弦愁眉不展,也不是完全猜不出她的心思,怎奈盛母一直不點頭,這身份卑微的外室也沒機會登上臺面。 思及郎中暗地裡向他道喜,說胡小弦懷的很大可能是男孩,盛明翰一時心軟,他叫漫江樓送來了戲服、戲本,供胡小弦消遣,還買了兩個女孩進別院伺候,胡小弦給起名叫雲帚和冰串兒。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胡小弦最終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嬰。她想到了《蝴蝶夢》這出戏,裡頭的金和、鐵和、石和三兄弟孝順仁義,便喚自己孩子“和兒”的小名。 忽有一陣子,盛明翰許久沒來,還是雲帚打聽出,相府裡頭那唯一的男孩出了意外。 看著自己的兒子甜甜入睡,胡小弦更加不安,在臺上,唱得出大喜大悲才算出彩,下了臺,她卻惟願這輩子都能平平淡淡。 又過了兩個多月,盛明翰還是沒來,胡小弦一邊給和兒穿上自己親手做的衣服,一邊輕撫兒子粉嘟嘟的小臉:“一轉眼你就百天啦,娘給你做了件百福衣,希望你一生順遂,福氣滿滿。” 這時,冰串兒卻慌張地告訴她,外邊有人進來了,胡小弦的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此處並無外人知曉,怎麼會突然來了訪客呢?喜歡漠然回首時,終不負流芳()漠然回首時,終不負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