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去過哪些地方啊?
看來她的好奇心也很重,嘉羽心一沉。正巧服務生過來,嘉羽接過一本選單故作認真地看,點了三明治和拿鐵。梅紋跟服務生寒暄幾句,然後說,老樣子吧。
話題在梅紋眼裡就像砸青蛙的遊戲,無論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她只管揮舞這錘子砸下去就是了。往往是嘉羽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得應付下個問題。他不住地向廚房方向張望,希望服務生快點從裡面閃出。
祝你生日,哦,還有聖誕快樂!餐齊,嘉羽舉著杯子說道。今天就以咖啡代酒,順便感謝這餐飯。
梅紋剛夾起蛋餅往嘴裡送,慌忙端起蛋花湯,滿臉尷尬地說了句謝謝。
杯碗相碰。梅紋一直紅到耳根的臉,讓嘉羽想起九月時常臉頰撲紅,雙目含羞的樣子,她會微微收起下巴,馬尾顫顫地在耳後擺動,芬芳從那裡四散而來。她的耳朵有著極好的造型,玲瓏有致,每當九月偶爾發痴,傻傻地問嘉羽最喜歡她哪裡時,嘉羽都是如此回答。九月便會撲上來,捏著嘉羽的耳朵說,你的也很好啊,這麼大的耳垂,有福氣的。
你怎麼還不喝,看什麼呢?梅紋問。
哦,沒什麼,你的頭髮是自來卷麼?嘉羽慌亂之中指著她的頭髮說。
是燙的啦,我喜歡時不時換換髮型,也可以換換心情。
嘉羽想,如果真有這樣簡單的事,那就太好了。
走出餐館的時候,嘉羽回頭看了眼米黃色招牌上的字母:Wooden Creek。梅紋招手要他上車,他堅持走回去,於是隔著車窗作別。後會有期,他說。他覺得這麼告別頗有江湖氣,灑脫之中帶些不捨。倒也沒什麼不捨的,萍水相逢,終究是過路人而已。天色還沒有轉亮的意思,周遭夢一般闃寂,風裡已聞得出一絲溼氣。
15。
尚平風風火火地趕到賓館時,嘉羽已經坐在箱子上在門口候了多時。見他騰不開手,尚平結結實實地給他胸口一拳,接著抱怨怎麼專挑下雪天搬家以及害他錯過公司聖誕聚餐云云。嘉羽笑笑,心想這還是我認識的尚平,心直口快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
長篇連載 那不勒斯的九月(12)
積雪已有薄薄一層,毛絨絨地鋪在路邊,計程車一路向北,開得十分謹慎。嘉羽將頭壓低,透過車窗尋找被兩旁高樓割裂得支離破碎的天空。天空陰鬱,呈現出毫無層次的金屬感,雪片從骯髒的雲裡紛紛揚揚地撒下,順著強勁的北風迎面擊中擋風玻璃,未及融化便被雨刷颳了去,流進汙水槽裡。始於汙穢而止於汙穢,卻擁有完美潔白的一生,他心想,這也是一種宿命。
大學的最後一個冬天,天氣不如現在這麼冷。晚間熄燈後,他常和尚平去踢球,享受操場難得的空曠。他們在挨著馬路的一側,藉助微弱的路燈比賽罰點球。夜使萬物遁形,關閉了聲響,球場上只聽得到射門的力道和球被球網攔住的唰唰聲,偶爾擊中門框,鐺的一下,回聲在看臺之間傳遞。
有一晚踢到飢腸轆轆,兩人便蓬頭垢面地跑到後門的路邊攤買煎餅,然後邊吃邊聊回宿舍。尚平興致很高,喋喋不休地講起關於星座的一知半解,他說根據星盤顯示,天蠍座的嘉羽未來的伴侶會是一個雙魚座第二宮的女孩。雙魚,嘉羽把運動衣的帽子翻起來戴上,身上陣陣發冷,他搜枯索腸,也想不出曾經認識這樣的人。那他和九月又會如何,嘉羽想讓尚平算算,又忍住了。反正自己也不相信這套把戲,又何苦讓別人的說辭成為自己的羈絆。
舉目四望,頭頂繁星熠熠,在天幕上放射冷冷的光。尚平指著中天三顆排成一列的亮星,說,那就是獵戶的腰帶。
回到宿舍樓下的時候,他們被東面開過的一趟輕軌列車所吸引。也許是零下的溫度凍結了聲音,那列車竟如默片般無聲地穿過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