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直視崔亮:“子明又何嘗不是費盡心機,利用江姑娘作幌子,將我騙過。若不是安澄機靈,見子明去了紅綃閣,覺得有些不對勁,細細查過回稟,我與子明,豈不是再也無法相見?!”
“相爺又是如何得知我一定會走這紅楓山?”
“子明故佈疑陣,這兩日都來紅楓山勘查地形,想的就是讓我一旦發覺你離開,認為你不會走這邊,又讓紅綃閣的軟轎轉去西南,安澄都險些上了子明的當。”
崔亮苦笑一聲:“還是相爺對我看得透徹。”
裴琰嘆道:“子明啊子明,你又何苦如此?我待你確是一片至誠,我裴琰這些年,廣攬人才,禮賢下士,其中有當代鴻儒、名家大師,卻都未曾有一人,令我象對子明這般用心的。”
崔亮忍不住冷笑:“相爺兩年來派人時刻盯梢於我,確是用心。但您無非看中我是魚大師的傳人,識得那‘天下堪輿圖’,為的是讓我將那圖原樣繪出,為相爺實現胸中抱負而攪動這九州風雷,改變這天下大勢!”
裴琰微微眯眼:“子明確是深知我心。只是我與子明說句實話,要得到‘天下堪輿圖’,找出各地礦藏的,並不是我,而是我的叔父。”
“當年的震北侯爺裴子放?!”
“不錯。”裴琰嘆道:“子明,就算是我想得到這圖,你又何苦這般逃避,倒象是我要將你殺了滅口似的。”
崔亮搖了搖頭:“我倒不是怕相爺殺人滅口,實是這圖關係重大,崔亮不敢輕易讓之重現世間,連累蒼生百姓,帶起無窮戰火。”
裴琰沉默片刻,道:“倒也不象子明說的這般嚴重。”
崔亮冷笑一聲:“相爺,今日咱們話說得透亮,不用再象過去兩年那般惺惺作態,遮遮掩掩。敢問相爺,裴老侯爺處心積慮要這天下堪輿圖,又有何用?他一被貶幽州的廢號侯爺,求的竟是天下的地形地貌圖,是這華朝的各地礦藏,難道不是為相爺異日宏圖偉業所求嗎?”
他漸漸有些激動:“相爺,天下若有戰事,誰據地形之利,誰就能佔據先機。現在華朝政局平穩,並無戰事,這圖要來何用?!還有,那各地的金銀銅礦,更是關係重大,金銀之礦自不必說,相爺曾主理戶部,這銅關係到百姓民生,您最清楚不過。開銅礦,鑄錢幣,如若銅錢流通之數失去平衡,財貨流通混亂,則會禍害百姓,還會危及庫銀甚至軍餉,最終危害國家根基。敢問相爺,您或者裴老侯爺能利用鑄錢之便,將銅玩成銀子或者銀子又玩成銅錢,從中牟取暴利,但最終受害的又是誰呢?”
裴琰緩緩道:“子明也太小看我了,我豈是謀這等小利之人?”
“不錯,相爺可能志不在謀這等小利,您謀的是大利,是這天下。可我崔亮,想的是不願這天下生變,不願百姓因我的原因而受苦。”崔亮越說越是急促:“單就開礦一事來說,自古以來,採礦便為朝廷所嚴控。如為公採,用的都是重刑囚犯,如若私採,則更要殺人滅口。師父當年便和我說過,‘一礦萬魂’,‘一窟累骨’。我只要想到在那圖上每找出一處礦藏,便要造下千萬殺孽,又怎能下得了筆?!”
裴琰沉默不語,崔亮稍稍平定情緒,嘆道:“我只後悔當日不該與相爺聊得投機,洩露師承來歷,兩年來都處於相爺的暗控下,離不了這京城。唉,真是虛擲了這兩年的光陰!”
“所以子明才假裝傾心於江姑娘,讓我放鬆警惕,又假裝受我之迫,答應繪出天下堪輿圖,待我撤去監視你的人之後,星夜逃離京城?”
崔亮想起江慈,心中有愧,低聲道:“我也是無奈之舉,相爺這兩年盯我盯得厲害,我離不了京城,眼見相爺所謀之局越來越近,危機就在眼前,才行此無奈之舉。只是有愧於小慈,這心裡―――”
霧漸濃,天際也開始露出一絲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