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諒居高臨下,看著扶在膝蓋上的邵樂。
單薄好看的眼皮低垂,睫毛的影子根根分明地籠罩在淚痣上。
“你看不出來,我最近都在玩弄你嗎?”
邵樂還在想怎麼可能……哥這麼好的人怎麼會玩他。
他囁嚅了下,把英挺的臉放在喬諒的膝蓋上,手也撐扶著。
“沒關係。”他低頭,“哥都叫我寶寶了,玩玩我也無所謂。”
空氣中的聲音很輕微。
邵樂的神經緊繃到,甚至聽到室內微弱的電流聲。
隔音很好的窗戶,雨聲都不明顯。在大風中斜打在窗戶上,時而因呼嘯的反向風而造成了時間暫停的假象。
這樣的昏暗死寂,不知道蔓延多久。
邵樂不清楚為什麼喬諒不說話。
這樣的安靜讓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強勁而劇烈。
像等待審判降臨,五官盡力捕捉周圍的一切,聲音、味道,觸覺。
喬諒本來可以晚幾天再說。
但是忍不住。
邵樂活得這麼開心也就算了,富有又有著金字塔尖的社會地位也算了……
有如此健全完美的家庭最讓他厭煩。
看邵樂翻閱相簿,向他逐漸介紹自己的童年過去他的糗事,又說到他年少時的父母、管家、傭人,兄弟間的玩笑……
喬諒會聽到胸腔的心跳。
像被漆黑黏膩的漿水裹挾,一下一下地輕輕砸動,拉扯出細密膠扯的絲線。
在他被父親拋棄、母親慘死,拿著幾千塊的賠償金被親戚踢皮球,只能和哥哥相依為命的時候。
在他戴著髒兮兮的手套,跟在哥哥後面撿廢棄的銅纜鋼筋,翻那些破舊的衣服裡面有沒有零錢的時候。
在哥哥把那些皺巴巴的錢塞給他的時候。
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
喬諒總是東躲西藏,很怕被班裡最有錢、最討人厭的那個孩子看到。
在那種潮溼陰暗的環境下,扭曲的高自尊輕易滋生怨懟。
他拼命繃緊的,體面的弦,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人偶然發現、譏笑,剪斷。
他無法理解,在他痛苦的時候,為什麼有人可以如此幸福。
他和哥哥蜷縮在那張床上過了一年又一年,他們擁抱過無數次,撕扯過無數次,可是沒有一張合影。
嘩啦的雨聲裡,喬諒平靜地坐在床上。被邵樂攤開的相簿,薄薄一張照片,旁邊是一張二維碼。
掃開就能看到對應的影片。
記錄下他童年所有健全的、美好的、開朗的,或許並不有趣,但被人愛著、被人奉承和託舉的每一個瞬間。
哈……
對不起,哥哥。
他這輩子都只能是個自私的、卑鄙的人。
“前不久我在圖書館遇到了老師。”
喬諒說。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
雷聲轟鳴數道,邵樂一愣,抬起頭。
看到喬諒的側臉被猙獰的雷光照亮,短短一瞬,只夠邵樂看清他菲薄的嘴唇和漆黑的眼。
在被惡意冰冷籠罩的時候,他一無所覺。
喬諒輕輕地說,“他告訴我,他給了你名片,讓你通知我給他回電,但你從未和我說過這件事。”
邵樂:“那是——”
他當時離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