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強的佈讓喬諒起碼大半張臉都陷入黑暗。
只留下一隙明亮的不規則光線。
從他的眉骨,經過睫毛和淚痣,滑到嘴角,穿過淡漠的眼睛和挺拔鼻樑,切出漂亮的光。
就是這一點光,底下就有眼尖的人捕捉到,喊道:“我看到了,喬諒!”
應湛和應灝擠在他的身邊,被傅勳在後面沉默寡言地提著點領子,沒讓他們太過靠近。
兩個人的衣服完全對稱,血漿潑在他們的衣襬,身上帶著香水和經過改造的,輕微化學藥劑的甜香。
應湛說:“走吧,我們該上臺了。”
應灝也說:“萬眾矚目的馬戲團大明星,所有人都在期待我們的表演。”
喬諒聽到不遠處的舞臺2傳來宣沸的電吉他與沸騰鼓點。
對方的主唱樂手開始嘶吼,底下的觀眾應該在尖叫歡呼。不難想象,在紅綠色狂亂的射燈光線下宛如群魔亂舞的場面。
這大概就是萬聖節活動的氣氛,所有人都在發瘋,發瘋才是這樣的氛圍下最合理的事情。
喬諒側過頭看了一眼,把吉他帶子調整駕到肩膀上。
“唰——”
幕布瞬間掀開。
觀眾的歡呼聲頓時點燃起來。
光尤其亮,亮得喬諒幾乎睜不開眼。
喬諒在這一刻,其實覺得,像回到了過去某一個不值一提的瞬間。
他的吉他是撿的,他曾經的觀眾只有哥哥。
他在破舊窄小的房間裡,跟著琴譜的標註模仿和調整手勢。檯燈偶爾閃爍的光線下,喬諒抱著吉他低頭,皺眉按在硬實的琴絃上,彈那些簡單的曲子都一塌糊塗的狼狽時刻,只有一個人知道。
喬諒討厭哥哥的誇獎。哥哥是不會笑他的,他的確有著和他名字一樣的包容溫柔。
但是喬諒不喜歡他的包容溫柔。
因為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懂,他的誇讚並不是在稱讚喬諒的能力和天賦,而是出於本能的鼓勵。空白的誇獎,才顯得無比虛偽。
學校的校慶節目,喬諒也曾因為極高的人氣而被推上節目單過。在那樣的小城學校,自然是不可能有多好的演出環境。
但是這樣的光亮還是在某一個瞬間,把喬諒拽回了那一刻。
幕布掀開,登場的不是主角,是一個卑劣陰暗的惡劣反派。他沒有超群的天賦,卻裝得自己超人一等,他在歡呼下受矚目被期待,卻心知肚明自己不是任何人期待的光鮮樣子。
很多影視劇裡會出現這樣的人物。這樣的人是天生的配角,最大的用處就是烘托主角有多麼光偉正、多麼善良多麼無私。
因為他們往往自私自利,對待再親近的人都保持惡意,硬石頭一般的心臟永遠也暖不化。會為了成名變有錢、滿足自己虛榮的內心,而動很多手腳付出很多東西。明明是自願付出,卻在埋怨這個世界對他剋扣太多,會厭惡憎恨這個世界上的溫暖時刻,會討厭善良陽光的人類,陰暗地注視飽含幸福的家庭。
往往他們的結局是重新回到泥濘裡。
但喬諒不會,他還要站在光亮處很久很久。愛他的人必須要看著他愛他很久,憎恨他的人也要看著他恨他很久。
喬諒當時在學校裡的人氣也很高。
在那個簡陋的操場,學生們是搬著板凳按照各個班級的位置坐在底下的。喬諒出場的時候,很多人都在歡呼。
“喬諒!喬諒!”
和現在一樣。聲音如同燒開的水一樣不斷滾著氣泡,和他的回憶滾燙喧囂地重疊。
“——喬諒!喬諒!”
歡呼聲湧向喬諒。
射燈被調整得眼花繚亂,為他們的登場烘托氣氛用的禮花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