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俞身體往外一傾,僵硬蒼白的頭無力地塌在兩個枕頭的空隙間。
整個人已經涼透了。
劉婉瞪大眼面上人色頓失,癱軟在地急促倒吸著氣,叫人的聲音都發不出。
直到伺候蕭俞洗漱的小太監進了屋,才一聲驚叫刺破了清晨的寧靜。
慶元三年,三月初八,慶元帝崩。
飯堂裡靜默無聲,信使小心翼翼地將趙嶺送來的那封信收好,在一室死寂中嚥了口口水,沒幹吱聲。
邱瑩目瞪口呆地傻在原地,筷子掉地上了都沒想起來去撿,結巴道:“啊?!這咋整?”
她平日裡對小皇帝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但還真沒想過有一天一馬蹄子直接撅死對方。
如今聽到死訊,倒是有種荒誕的玩笑感。
蕭子衿將來龍去脈梳理完,大致也猜到了文綺用意,額角一陣又一陣地疼,拿著筷子的手都不自覺地發緊用力。
十數年前香消玉殞的陳諾同白馨語的臉重合在一起,乍一看全然分不清誰是誰。
季遠之的手輕輕覆在蕭子衿的手背上,拍了兩下:“阿楠,不必過於擔心,還來得及。”
“北上前,我已吩咐了藥谷死士暗中照看王府。”
蕭子衿牙關緊閉,良久一點頭,示意自己明白,轉眼看向邱瑩:“如今可用將士以及滄州糧草各有多少?”
邱瑩脫口而出兩個數。
蕭子衿稍一盤算,神色冷峻:“夠拿回穗州了。”
邱瑩斂去嬉鬧之色:“我等諸將,任憑王爺差遣。”
這一場戰事來得迅速又悄無聲息。
當鄢都還在為三大世家這些年所作的事情而鬧得沸沸揚揚時,蕭子衿已帶著人馬趁夜色直襲了十三部落駐紮在穗州的軍營。
吸飽油脂的白棉被固定在箭頭處,隨著拉扯到極致的弓弦一聲嘣響,帶著火星越過了廝殺的人海。
只頃刻,跳躍翻騰的火焰就朝四面八方蔓延開。
以粗繩連線的十三部落營帳騰起濃霧,未來得及轉移的傷員在被火焰吞噬的營帳中發出聲聲哀嚎。
蕭子衿拉著馬韁,遙遙望向已然負傷的坎布拉爾。
他左手捂住不斷往外滲血的胸口,右手拖著長刀,在容歸和其他幾人的掩護下狼狽後撤。
蕭子衿再次拉弓搭箭,在亂軍之中瞄準坎布拉爾的咽喉。
耳畔有風聲呼呼,身後亦有動靜,他卻並未回頭。
掄高了的圓斧滯在半空,離他的後腦僅有半尺之遙。
小士兵瞳孔放大,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低頭看向自己前胸——一柄長劍從他的身後沒入,身前刺出,劍身還在往下淌血。
不等他看清兇手是誰,長劍倏然被人拔出,身後人掐住他的脖子將他往地上就是一摔。
他仰面躺著,逐漸失了生機,嚥下最後一口氣時,還死死盯著從他身上跨過的季遠之。
——怨恨又不甘。
季遠之連個餘光都未曾給他,只輕輕一彈劍身,掃過虎視眈眈的十三部落將士,微微笑起來。
“諸位就不要去打擾我家殿下了。”
隨著天光一點點明亮起來,坎布拉爾身側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下了容歸一人。
容歸……
數年好友,終是走到了這一步。
甚至無關仇恨,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蕭子衿扣緊長弓,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