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聲音似真似幻,她分不清是不是在做夢,但確實聽到唐一路在叫她。安眠藥讓她頭腦昏沉,極度的渴睡感像一個巨大的黑洞要把她吞噬,她幾乎是用盡了畢生的意志才能夠撐著站到這裡。
“白可,快過來!”唐一路在她的左邊,焦急地說。
“不,白可,那只是你的幻覺。”唐一霆在她的右邊,欲走過去。熱拉爾出聲阻止他道:“你為什麼不讓她自己判斷?”
唐一霆想了想,停下腳步,柔聲說:“來我這裡吧。”他對白可敞開懷抱。
“不,不是他。”唐一路對白可喊道,“白可,我才是,你快過來,快過來啊!”
唐一路此刻穿著逃跑時的白色西裝,在白可眼中,面前站著的是兩個幾乎一樣的模糊白影。一片混沌中,有股力量牽引她向左邊跨出步子。
“白可,”唐一霆忍住衝上前的衝動,皺著眉,做出難受的樣子說,“我的胃又疼了。”
跨出去的腳步頓住,白可扶著走廊的欄杆,回過頭。
“白……”唐一霆伸出去的手突然僵住。
不等唐一霆欣喜,白可重新邁開步子,剛剛的停頓似乎只是在休息,她把手從欄杆上放開,在身側微微抬起,平衡住身體後,跌跌撞撞地往唐一路的方向走去。
舉在手裡的槍無意中掉落,唐一霆望著慢慢向自己走來的白可,周遭的一切都消失在眼中。
“來。”他敞開懷抱,笑著。
白可的表情就像一隻被催眠了的兔子,又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她移動著千斤重的雙腿,手往前探去,剛碰到唐一路的衣角,便如同切斷了電源的玩具,躺倒下去。
唐一路及時把她摟進懷中,巨大的踏實感籠罩了他,他承受不住地跪在了地上。
這一幕讓周圍的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氣息,寧靜的山崗上只有冷風吹過。
熱拉爾是所有人中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個,他撿起掉在地上的槍,槍口對準了唐一路的額頭。
“不準動他!”唐一霆喝止住熱拉爾。
移開槍口,熱拉爾吊兒郎當地把槍在手上轉了幾圈說:“我只是不爽他在這麼多人面前用槍頂我的腦袋。”
唐一霆走到唐一路面前說:“把她給我,然後我們回家。”
“就一天,”唐一路說,“讓我和她待一天吧。”
在他難得的軟聲懇求下,唐一霆退了一步說:“天黑之前。”
失心(一)
“有一天,二祖慧可一覺醒來忽覺心中一片茫然,便找到達摩祖師說:‘我心未寧,乞師與安。’祖師答道:‘將心來,與汝安。’慧可沉吟良久後說:‘覓心了不可得。’
“你聽過這個故事嗎?和你分開的這段日子,我就像慧可一樣,心裡沒有一刻是安寧的,難受得恨不得要把心掏出來砸掉,可是我低下頭去找時,卻發現胸膛裡空空蕩蕩。白可,這世上除了你,沒有人知道它去了什麼地方。你瞞了我那麼久,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把它藏到哪兒去了?
“說啊,白可。”
寂靜的山坡,青草綠到了天的盡頭,一路上繁華競相開遍,不知道要追著去往哪裡。那時的陽光燦爛得如同縱情恣意的少女,從不擔心會有年華老去、榮光暗淡的一天。
他抱著她,靜靜地坐在春日的微風裡,看著曠遠的草原與碧藍的天空交接出一條幽冷的地平線。
裹緊了懷中的人,他怕她會冷。
“書真是個好東西,”他低頭對她說,“每次我想你想到要發瘋了,就會翻出一本書,瘋狂地從裡面找詩歌,想著以後見面了告訴你。我經常看著看著就被書裡的話吸引進去,就忘了找詩這回事了,自然也就忘了想你。別生氣,除了看書的時候,我可都是想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