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澄去的,是洛陽北二城門東邊的廣莫門。廣莫二字,寓意為“大”,源於“天有八風,廣莫居北”之說。
如果真有戴風帽進洛陽城的糊塗蛋,都不用費心猜,肯定是北地幾州的鮮卑百姓,不管進城還是離城,經過的幾乎都是廣莫門。
在元澄賭氣,非得逮幾個違反朝廷衣冠政令之人時,下了朝的皇帝留下太子,問:“朕訓斥任城王一事,你怎麼看?”
元恪頭大。他近來已經被這話問的做噩夢了,不管夢見花草還是野獸,最後都口吐人言“這事你怎麼看”,然後把他驚醒。
元恪一邊思考一邊回答:“父皇禁胡服穿著,從小處看,是定衣冠禮儀,讓我鮮卑諸族百姓改變塞外生活的習慣。從長遠看,父皇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我魏朝才是華夏正統!”
“改革服制的政令,從太和十五年末就開始了,二十年時,制六宮服章,父皇給足了任城王時間,然而至今,任城王都不嚴肅對待。掌管此事務的官長不敬此令,那麼下屬的執行官吏,便會察言觀色,懈怠成一盤散沙。”
“兒臣近日讀《說林》,對惠子的話深有感觸。惠子曰,至以十人之眾,樹易生之物而不勝一人者,何也?樹之難而去之易也。”
“兒臣覺得,惠子之言既可警示人際,也可警示政令。昨日管著城門通行的門士,不緝拿戴風帽的百姓,反而由著她們進城,那麼今日城中就會出現數倍冠帽之徒!十天後、百天後、寒冬時,無數冠帽者會把京師之地,變為代北牧場!”
“所以如今敢戴風帽進洛陽的人,他們的膽子不在於一頂帽,是他們把挑釁朝政的賊心,堂而皇之扣在了頭頂!”
皇帝元宏越聽越滿意。這時一份武川鎮的軍情呈進,上面說柔然因伏圖之死開始內亂,可汗那蓋在一場襲擊裡失蹤。
元宏把軍情給兒郎,笑著問:“柔然內亂一事,你怎麼看?”
其實與這份捷報同時到京的緊急文書,還有一份糟心的,是恆州刺史元志所呈的射偶人。
元志所附的文書裡說,平城有賊進入馮熙故宅盜物,被巡邏的府兵發現後,此賊認罪,然後言馮宅一間佛堂有嬰啼哭音,不似禮佛之處,倒似陰森鬼舍,因此元志親自進佛堂,掘出一完整的射偶人,及木製偶人的碎片。
射偶人涉及詛咒巫術,還涉及已故太師馮熙、沒被廢的皇后大馮氏,中書監就把射偶人送到神部曹,先由神部曹鑑別後,另附文書再呈交陛下。
話分兩頭。任城王元澄到達廣莫門,北城的普通居民最少,但是出城、進城的商隊極多,這跟北城的另個城門靠近閱武場,時常進出羽林、虎賁軍有關。
狗蚤的!他腳底還沒站熱乎呢,不僅看見進城的人裡有戴風帽的,還有才出去城門口立即取風帽戴上的。
城門外頭比裡頭風大嗎?
“嗅嗅嗅——”元澄努著鼻子,是有風,吹過來煮羊肉的氣味,一點兒也不羶,肯定是大漠的羊。
元澄順著氣味出城門,精準找到了食攤子。熬肉羹的一家人全戴著風帽,元澄邊等湯羹邊問:“朝廷不是不許……”他指指頭頂。
舀肉的老翁裝著手抖,把最大的一塊肉掉回釜裡。
元澄暗罵句:狗蚤的,問早了。
一旁剛剝完羊皮,把整羊往鉤上掛的婦人用蹩腳的漢家話說:“我們家窮,佔不到做買賣的好位置,這地方在風口上,要是不戴風帽,容易生病,就得吃藥。”
“那你們不怕門士查你們啊?萬一沒收你們的羊和攤子,不許你們在此經營買賣怎麼辦?”
“不會的,我們天天這樣,根本沒人管。”
元澄頭一次覺得食肉無味。
一個原因是慚愧自己確實疏於政令,對裡坊、城門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