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竹主僕倆安頓下來後,躺在精美的雕花拔步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郡主府眾人來來往往,腳步放輕,生怕驚擾了她們。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夏侯府掛起白幡,莊嚴肅穆。
夏家二小姐,那個與安陽王定親的二小姐,約束下人不力——丫鬟出府亂跑,染了天花,還傳了主子——因傳染太強,暫搬入偏院,偏院太久沒主人,夜半老鼠出沒,咬倒燭臺。
夏二小姐就這樣在一把火中燒沒了!
而那惹禍的丫鬟,聽說主子沒了,心知難逃一罰,也縱火自盡。
因死的是個沒成親的小輩,喪事不宜大辦,且涉及天花,汴京城裡人心惶惶,夏侯府被汴京城裡的人繞著走,來府裡弔唁的人,寥寥無幾。
夏侯爺告了一日假,站在靈堂外,眉目不展。
突聽門房傳話:“安陽王給二小姐送來奠儀。”
“快請!”
夏侯爺喜出外望,安陽王不來侯府,他也會主動去找安陽王。
如今安陽王親自來了,可見他對夏若竹的重視,那他的計劃可行性又高几分。
不過有好有壞,安陽王重視夏若竹,得知人突然沒了,也可能多幾分遷怒……
夏侯爺喜憂參半,把人迎了進來。
“竹兒過於良善,丫鬟出府亂跑也不知阻攔,把病毒帶回府,自己也染上了……王爺放心,府裡已經充分消殺……”
夏侯爺表情哀慼,如同一個痛失愛女的父親,絮絮叨叨說起汴京城裡流傳的真相。
“侯爺院裡的下人從不出府?”安陽王突然問。
夏侯爺愣了愣:“自然出的。”
“那為何指責二小姐讓丫鬟出府?”安陽王揹著手,臉上不辨喜怒:“主子不方便出門,丫鬟幫著辦不是很正常?”
“但她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把病毒帶回來……”
安陽王打斷他:“二小姐吩咐丫鬟做何事?丫鬟又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
夏侯爺卡殼,答不上來。
安陽王皺眉:“天花是何等大事,任何人一旦知曉來源都當立時報到京畿府,侯爺位高權重,竟然沒調查一番嗎?”
“府裡事情太多,一忙亂起來就給忘了。”夏侯爺抬起袖子擦汗。
“貴府確實忙亂。”安陽王冷笑:“老鼠咬倒燭臺的事都能發生,守夜的都是死人嗎!”
夏侯爺縮著頭,站在安陽王面前,一聲不敢吭。
安陽王來王府,竟然是來給夏若竹打抱不平的!
好半晌,夏侯爺從嗓子裡哼唧幾句:“王爺,人死不能復生,您節哀……”
“呵……”安陽王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邁步朝前走,夏侯爺忙跟上。
“本王想去夏二小姐的院子裡瞧瞧,侯爺沒意見吧?”
“沒有沒有。”
倚香院並不大,名字風雅,但內裡樸素簡單。院子靠牆一圈栽種得整整齊齊的金盞菊,剛露出花苞。
院子裡一棵桑樹,樹冠很大,幾乎遮住了大半個院子。
貴女們院中很少有人種桑樹,無它,夏季桑葚掉落,一踩便是一腳黑泥。
夏若竹亦嫌棄這些,前些日子讓丫鬟去針線房討了些廢布條縫起來,在樹枝底下兜一圈,花花綠綠。
夏侯爺第一次來這個院子,見安陽王盯著那棵桑樹瞧,硬著頭皮道:“這樹本來準備砍掉,竹兒嫌夏日太熱,讓留著遮陰。”
安陽王抬腳往東廂房走,房內和夏若竹走之前一樣,收拾得整整齊齊,桌上的首飾盒攤開,珠翠琳琅滿目。
但他每次見到夏二小姐,都打扮得極為素淨,頭上只冠一支簪子,或者插個步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