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混雜著痛苦和笑意的表情露在陸敏青臉上,他嘆息如雲,“終究還是親到了。”
便彎曲著身體被身下的人踢開,抱著羽絮被罩低低笑著滾了兩滾,長髮凌亂不已。
“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即便讓你,也沒有贏的機會。”她坐起身,側臉冷漠。
“啊,”他低聲回應,笑意還在,食髓知味似的舔唇滿臉春意,“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贏不了你。”又滾了兩滾不怕死地挨回來,將被子蓋住她寢衣下露出的腿,雙手隔著被子抱住,頭偎了過去,看上去是乞求的低姿態,“但是別離旁人那麼近,我會嫉妒。”
贏不了你的……我已經明白了。我拔不掉這毒,卻也不想放過你。
“無論我做了什麼,在沒有與你為敵的時候,至少留我一條命。”頭垂著,聲音極低的這樣說。今次卻是討要這樣的允諾。
帝少姜幽暗的眼中倏忽閃過意外之色。這個人,果然還是怕死,想必這些反常之事做來,也只是想方設法苟全性命而已。一個顏燼陽,居然能讓陸敏青改變這麼多?“原來想要豁免麼。”她面上薄淡浮了一絲笑紋,冰花一般冷然不含人情。
“不是不可以。”帝少姜說。一個允諾若能讓這個人最終為己所用,也只是手段而已,至於事盡之後要如何處置,並不需她親自動手。
陸敏青雙目愈發含情,如水底妖精般更緊緊纏了上來,十分得意,“你答應了。”心底卻暗暗嘆,萬幸沒讓人發覺這底下真正的企圖。
帝少姜皺眉,似乎極想一掌拍向那個抱著自己大腿的人,終究顧忌了剛出口的承諾收了手,面色回覆無波。
死皮賴臉的人猶在得寸進尺,“也許你不信,我深以為,終有一日是能夠成為你枕邊人的。”
“不如,今晚就試著開始同床共枕,冬日冰寒,除了‘鞠躬盡瘁’,暖床好歹也算個差事。”
“小九,怎麼樣?”
回應的是王府正臥大門破開的聲音,青王冷厲的聲音隨後。
“拿下。”
外間巡夜的侍衛只見一團鋪蓋從青王寢房飛出,一路砸開了門咚的一聲落在院中。繼而眼前一花,便是那素日裡常見的某人扶著腰從鋪蓋捲兒裡爬出來,吊兒郎當地搖晃著,暗衛撲上來架人,陸敏青一邊被拖著走一邊還不忘朝主臥招手,話音悠揚婉轉,“我還會再來的喲,小九!”
他隨著暗衛轉首,盈然流光的眼卻瞬間晦暗。
這個令他愛恨交加的人。
撥亂一池靜水後無辜的擺出薄情的姿勢,理所當然地以命令的口氣要求人守好分寸,除非被妨礙被踏到底線,永遠不會覺得困擾覺得不忍覺得為難,一副天生不會也不願愛人的模樣。
不肯施捨一分力道去拉那墜入苦戀的可憐人一把,或者快刀斬亂麻將他僅有的餘望擊碎令其從此死心。只是就這樣任其發展著,冷眼旁觀著,又不曾成全著,讓他越墜越深無可自拔。
甚至利用著這樣的感情,冷靜毫無愧疚地將他作棋子驅使。
那比冰冷拒絕還要傷人。
明明最初剝奪自由將兩人的軌跡強硬綁到一起的人是你。明明知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日子久了終究會不一樣卻自始至終不把可能掐滅的人也是你。明明清晰地看見了他日漸的變化又無動於衷不肯及時阻止的人,還是你。
全都是你。
我本平凡庸碌膽怯,是你逼迫造就瞭如今的我。竟還要自私狂妄地連我憧憬嚮往的自由也一併剝奪。
這樣的你,有資格麼?
愛是什麼?
顧如歸有感於文帝的一生,曾與太妍說過一句話,而後這句話亦被這個半生跌宕的女人以一種滄桑太息的語氣告訴他,“愛必傷人,亦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