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可惡,令人憎恨!爹爹也不知迷了什麼心竅,將你一個外人收留於此,偏偏還允許你住在他珍惜異常的藏心閣內?!”
我的心被陳念娉言語中的“外人”一詞狠狠地刺痛了,陳沅江看似縱容我體貼我關懷我,但細細思來,這種禮遇有加豈不是生分與愧疚的補償?
我突兀地闖進他們平靜和諧的生活,於他們而言,又怎會不是一種折磨和煎熬?
生分的給予和呵護——多麼地諷刺!
半載之時日已逝,在旁人的眼中,雖然我是“榮耀”無限地住在鑲滿陳沅江回憶和故事的藏心閣內,但說到底,我還只不過是一個外人而已——以陳沅江故友之女的身份存在的外人。
對於這種悲涼和陌生,陳沅江卻任由發展,卻從不曾為我澄清和正身什麼,想到此,我的心慌亂酸澀起來,執筆的手也因此顫動鬆懈,硃筆順勢滑落地上,頓時,靜寂沉悶的空氣因這“鐺”的一聲緊張窒息起來。
我重新抬起頭,鄙夷地正視著陳念娉眼中的怒火與湧動,似是故意,也似有報復,久久地,吐出一句話,冰冷刺骨;“你連愛慕之人的心都不能把握,竟來質問於我?我若真是搶了,你又能當若何?”
我想當時我的臉色可能是“狠厲驚人”的,因為我看到她明顯地怔住了,既而,那張白皙精緻的臉開始變得蒼白無血,手指關節竟呈透明——如不是陳沅江的“特意囑託”,再加之秦磊尚在身邊侍侯,臉色冰冷嚴峻,她極有可能再次在藏心閣發威責難。
終於,她嘴唇哆嗦蠕動著,卻只吐一字——“你……”,不盡的切齒恨意,卻猛地頓住,之後竟然果決地轉身離去,背影單薄而蒼涼。
後來,聽雅卿言,悲憤欲加的陳念娉並沒有返回自己的閨房,而是在半途中折往陳沅江的居所,梨花帶雨地質問陳沅江為何長久地留我於陳府,並對我善待有加,在數落了我種種的不堪後,旋而轉移話題,懇求陳沅江成全其與陸文航的婚事,無奈陳沅江自始至終都神色莫測。
陳念娉本為性急耿直之人,見此番目的並無達到,又見陳沅江袒護縱容於我,終是放棄絕望,默默地退了出來。
又據聞陳念娉神色悽然地回到閨房後,片刻,悲慟欲絕,摔碎了屋內觸手可及的所有物什,之後卻平靜了下來,彷彿根本沒有遭受過此番挫折一般。
只是後來再見到她,看著她那如花的笑顏,我卻被那笑容深處的落寞淒涼狠狠地觸動,心中滋味複雜——她言稱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更不會就此放棄了陸文航。
待陳念娉離去後,我開始惶惶不安,心中的鬱結更是起伏難平,便匆匆秉退了雅卿和秦磊,隨即無力地倒於塌上,目光散漫無神,當瞥到塌前几案上雅卿沏的碧螺春時,心氣竟是平緩了下來。
是的,我獨愛茶,尤其是可以平息敗火的綠茶。
定思片刻,恍然端起了那枚印製海棠花飾的玉白色盅碗,看著茶盅內的熠熠清綠,正待飲綴,一道頎長的身影卻映在了那碧綠的波紋上,抬起頭,卻是一臉憂色的陸文航,頓時氣息又紊亂焦躁起來。
我將盅盞重重地甩在几案上,既而茶盅便因重心偏頗搖晃旋轉著往案沿邊開去,杯水則若急流般“絲”一聲穿過碗蓋飛濺而出,並旋舞著灑落在棗紅色的几案上,之後則匯聚成流緩緩滴落於地上,片刻,溼紋便浸淫了地上大片的刻花青磚。
空氣的壓抑沉悶感愈來愈盛——一片驚心的靜寂,我凝視著那即將消失粉碎的茶盞,不成想盅碗旋勢漸弱,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而那滴水輕微的撲答聲越發清晰撼然。
“你怎會又在於此?”我終將怒氣醞釀而出,冷聲的喝問在靜謐的氛圍中更為空洞凌厲,陸文航似是一怔,但旋而面色如常,並無甚大改變。
“陳念娉自小便戀慕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