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到花廳的桌案之前,將暖瓶輕輕放下,而他的眼眸在瞥到桌案上那枚已經開啟的鋈金錦盒時則明顯一亮,接之,其嘴角的弧度則更為張揚璀璨,“此乃冬日大寒之曦,在庭梅花瓣上採集的第一道雪水,用秋日風乾的桂枝過濾,並盛裝於特製的溶香均陶內封存兩年,食用前需混合百合花的芯蕊一起用楠木薪梓煮沸兩個時辰,之後還須經由長於大漠戈壁的紅柳葉條編制的篩漏祛除其內雜質,最終方可飲綴品析,其水味淨醇,甘甜芳香,是沏就‘翩婷’的‘最適宜之水’。”
“如此。”頷首和之,思理亦漸漸明晰系統,便看向他詢道,“那…盒內之物便是湘願新出的茶種‘翩婷’?”
只見他燦爛地笑道,“姑娘聰慧,盒內之物正是‘翩婷’。”
我的心中澎湧著無盡的暖意和激流,表面上卻只能維持著一貫的風淡雲清,“好茶自當細細品就,方能明曉其中的絕美滋味,我現下不便親往拜偈,還望請韓總事能代我深謝那人的極情盛意。”
也許是我言語中蘊涵了過多的“若無其事”,聞罷,他的眼眸明顯地黯淡灰濛起來,只見他踟躕怔仲片刻,竟遲諾斷續言道,“姑娘,您…當真不記得小的了?”
我困惑不解地望著他,不知為何他竟會問出這樣莫名無緒的話語來。
沉寂地靜默了片刻,似乎看我仍舊無所回應,他便抬起頭來凝觀向我,黝黑的面龐泛著異樣的褐紅,平凡瑩黑的眼眸炯炯有神,似乎要穿透遮擋我顏容的紫色夔紋面紗,而其中滿載著的期待與希冀則令人無法拒絕。
我淡淡笑開,“一壺一杯一清晨,一葉一芽一片雲。一曲仙樂一杯茗,一人獨飲一壺春。”
聞言,他的雙眼驟然綻放出不加掩飾的斑斕光彩,喜悅盡露,“小的這就給姑娘沏茶。”
是的,我記起了他,我和陳念娉初識之日被她故意絆倒的店小二——正是因為他“準準地”撲倒在了我讓店倌特意設定的作隔離之用的山水屏風上,我和陳府那波瀾不息的恩怨糾葛便由此展開了帷幕。
念及於此,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悲愴滯障的哀傷——自己此刻還尚在陳府這個雖狹隘但卻不失溫情的天地中悠悠度日、無憂自得,而陳念娉呢,純情爛漫,心思淺薄,卻要辛苦地揹負起沈熙昊後宮的一切陰謀爭鬥、暗憧凌厲,小小年紀,她怎堪承受、應對?
念妃?恩寵?痴懷?
其情其願…能否永恆?
我看著韓奎用食勺熟練地在錦盒內取出“翩婷”,並將茶葉放在了那枚看似普通實則珍貴精美的細瓷鳴翠紋竹的茶壺中,再緩緩地將熱水倒於其中,隨後,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便嫋嫋飄散開來,如同躚步漫舞的幽鶴,浮香蔓繞,令人沉醉徜徉,我不禁正了正心神,暗自嘆息一聲——
今日的沉悶情緒卻是源何,真真奇怪莫名,自己不是一直憎惡於陳念娉的嗎,但是為何卻總會不由自主地為她未知的荊棘處境所牽絆、傷神?
“姑娘,茶沏好了,可以品啜了。”
透過那幽幽升騰、蘊香納霧的水汽,我彷彿看到了陳念娉那堅定、執著的美麗容顏,也許是自己的悲觀和憂慮之思過甚,才總會長久地感懷、傷悲過往和未來,前景…或許並非如此灰暗、糟糕的吧?
想到這裡,緊張慌憂之感不禁平息鬆懈了起來,心中的鬱結竟瞬時疏散容通了許多。
移步於桌凳前,柔緩地撩起裙裾且端坐下來,將下裳的褶皺平整後,我抬頭莞爾道,“有勞了。”
語畢,便端起茶盞,拈起杯蓋拂了拂茶麵,茶水的形狀順勢變幻蔓延開來,碧波微皺,凝露化煙,濃綠點翠。
他卻忽然忸怩起來,“姑娘太,太客氣了。”
聞到異樣的語調,我詫異地抬起頭,只見他滿面通紅,嘴唇顫抖,耳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