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意,陳明峻臨行前曾囑託我要慎重行事,奈何自己卻總是莽撞無慮,以致連遭窘迫尷尬之情形,如履薄冰便如此時這般,但刻下唯有硬著頭皮繼續前行。
大堂內水漏那細微的滴落之聲使人驚心撼然,我略略整理番自己紊亂蒼惘的心境,思量著謝茶完畢後還是在“蘭坊”靜候韓子湛的到臨是為上策,室內那微妙強勢的氣氛確實令人難安。
錯開大堂內眾人緊緊盯視的灼灼目光,我以端莊嫻熟的禮儀將茶盞穩穩地逐個輕放於室內眾人的桌案之上,可待為最後一人奉茶完畢,收手之時袖端卻被一強勁的力道緊緊地扯拉牽住,我一驚,手中托盤順而滑落於地下,怦然碎裂。
我忿忿地抬頭觀去,心驀然涼了一截,驚慌嫌惡之情猛生——一張虯髯絡腮且面色黝黑的粗鄙面容赫然印入眼斂,只見他眼神迷亂蕪雜,死死地緊盯於我,片刻,喜然言道,“原來這茶舍還有此等貌美的女子!可真是絕色,本閣…要定了!”
我緩緩地鎮定下來,思理漸順,隨後無盡的憤怒之情便漸漸升騰開來,愈來愈濃,透過他那雙斑雜猥褻的汙濁眼睛,我可以隱約地看到一清麗約素的女子那單薄卻不失堅定的凜然身姿。
“裳兒,你可真是胡鬧,風寒未愈,還要到處遊走,今晨我不是叮囑你好生歇息麼?”聽到熟悉的清潤聲音,我心中攸地一喜,順聲默然轉過頭來,不期然地對上韓子湛那正直直凝視著我的幽黑眼眸,如同星輝璀璨,又仿若曜石閃澤——其中則滿納嗔怨和悠然,偶爾卻迅速閃過一絲狡黠和擔憂,細細辨之,他的話語中雖滿是責怪,卻包含了無盡的寵溺和安慰。
我定定地看著他,只見一襲白衣的他仿若月華垂耀,正風姿颯颯地踱步前移,向我走來,待他在我身旁站定之後,遂無奈地長嘆一聲,卻唇角噙笑,並伸手將我額前的一縷散發輕柔地捋於耳後,此罷,才看向那虯鬚絡腮的黝黑男子,悠悠言道,“吾妻胡鬧,還望衛兄見諒!”
頃刻,室內驚訝聲唏噓一片,緊拉我衣袖的力道漸漸撤去,轉而消散無蹤,我回過頭來,只見這衛姓的粗陋男子正一臉錯愕地看著韓子湛的鎮定和從容,似是不能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般神色蒼茫而又充滿置疑,片刻,才踟躇而言道,“她竟,不是婢女,韓子湛,你,何時娶的親?”
聽到此問,韓子湛卻只是淡然一笑,如風般輕滑閃逝,讓人無可把持,他復將目光定在我臉上,深深地看著我,忽而竟輕輕地執起我的手來,我一陣眩惑,溫暖的觸感透過他的手掌連續不斷地傳來,悄悄熨平著我心中那迥然難定的慌亂和不安——其手指修長,頎澤優雅,則極為寬厚有力,掌內還有幾個細嫩淺淡的薄繭微微地刺向手心,卻使我備增和暖,我聆聽而去,心神則更為恍惚,只是世間一切皆是淡去,只餘一句鏗然堅毅的話語於耳邊徜徉不息,環繞不散,“我此生非卿不娶,既是我的認定,乃,當是和妻無別!”
“子湛,你確定?”一寒徹且不含任何溫度的聲音從大堂上首的位椅處傳來,聞之,我卻是一震,便隨著韓子湛的視線向上首處觀去,心驚然一寒——好一張生硬冰冷的臉,線條生硬,輪廓突出,卻生就一張不和諧的緊抿薄唇,讓人頓生一種說不出的懼恐之感,陰佞而又詭異。
韓子湛似是感覺到了我的慌亂,握住我手的力度則在不覺中加大,我不禁再次將目光定鎖於韓子湛,只見他從容不迫地平和一笑,“當然!”
旋而,他又低首溫柔地看向我,“裳兒,你先下去歇息吧,待會,我去找你。”
惶惶無緒地退出之後,頃刻,自由舒展的空氣便將我包圍,悶躁的情愫亦漸漸幻化為恬然波瀾,韓子湛的話語是如此地清晰堅定,如同嫋嫋的旋律,讓我沉浸無可自拔,他所言何意?吾妻?非卿不娶?他的認定?和妻無別?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