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悚然已經,趕緊坐正身體,一臉鄭重:“你說軍中會發生叛亂?” 近日軍中流言紛紛,軍心不穩,這些他這個統兵大將自然知曉,不僅其餘部隊如此,便是他麾下的左武衛中那些流言亦是甚囂塵上。只不過在他看來如今大軍抵近關中,長安又是混戰不休,這些訊息想要攔截也沒法,軍中兵卒受此影響有所揣測在所難免。 可即便如此,何至於便發生叛亂? 李績敲了敲桌子,蹙眉不悅道:“休要胡攪蠻纏,吾只問你,若軍中發生叛亂,你當如何取捨?” 程咬金沉默少頃,沉聲道:“吾只忠於陛下,如今陛下……那麼,吾便忠於太子。” 一直以來,他算是朝中比較“靠邊”的那一派系,忠於皇帝卻不參預朝政,更不依附於任何一方勢力,保持中立,立場堅定。即便是將答允兒子進入東宮六率,也是因為東宮太子乃是名分大義之所在,一日未被陛下廢黜,便代表著帝國正朔。 絕不會因為貪婪利益而投靠於任何一方,但誰若是仗著勢力強大而來分搶他的利益,那也絕對不行。 他沒有什麼更進一步的野心,就這樣做一個地位超然的貞觀勳臣足矣,我不奢求更多的利益,也不去蹚權利鬥爭的渾水,當然前提是你們誰也別惹我…… 李績頷首,緩緩道:“數十萬大軍蝟集一處,難免各種各樣不可預知之狀況,一旦發生兵變甚至叛亂,勢必使得全軍崩潰,進而導致亂軍肆虐附近州府,甚至影響長安局勢。大軍不能亂,這是底線。” 程咬金又沉思一會兒,覺得李績不至於給自己挖坑,遂頷首便是認同。 都是從隋末亂世一路走過來的,見識過太多軍隊給予百姓帶去的災難,所謂“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很多時候軍隊的危害較之匪寇更大,畢竟一支有著嚴密組織的軍隊,實力實在是強國同等人數的匪寇太多。 亂軍衝擊州府,裹挾百姓,搶奪錢糧,這是末日之徵兆…… 程咬金沒有什麼“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胸懷,卻也絕對不願見到君臣浴血奮戰打下來的這錦繡河山毀於戰火荼毒。 他不是政客,但起碼的堅守還是有的。 李績又道:“若當真軍中發生叛亂……” 程咬金斬釘截鐵:“如果有人發動叛亂,某定以懋功你馬首是瞻,絕不糊塗。” 李績卻搖頭道:“吾等不能坐視叛亂髮動才予以制裁,要先發制人,將這股叛亂在未成氣候的時候便掐死,否則後患無窮。但吾力有未逮,還需你從旁協助,震懾全軍。” 先發制人,後發者制於人,道理的確如此,可是當程咬金痛快的頷首應允之後,卻猛地蹙起眉毛。 自己好似被這個白臉奸賊給繞進去了…… 若叛亂髮生,誰對誰錯、誰忠誰奸自然一目瞭然,一刀砍了自不在話下。可所謂的“防範於未然”,人家尚未發動,哪裡知道誰是奸賊? 總不能你李績說誰是誰就是吧? 可自己都已經答允了,卻也不好反悔…… 他擰著眉毛,瞪著李績,悶聲道:“你該不會是誆老子吧?” 李績一臉嚴肅,怫然不悅:“這都什麼時候了,吾會有那個閒心跟你扯淡?眼下軍心不穩,稍有不慎便會導致傾覆之禍,你切莫疏忽,否則釀成大錯,悔之莫及!” 見到李績這般態度,程咬金心裡打鼓,忙又問道:“那你倒是跟咱說說,你這一樓上拖拖拉拉,心裡到底打著什麼鬼主意?” 這是軍中上下都搞不明白的事情,以李績之能力、智慧,絕對不應該這般拖延行程、遲遲不歸,自遼東撤軍之日起,拖拖拉拉走了將近三個月,從嚴冬直至快要開春依舊距離關中數百里……這其中到底有些什麼樣的謀算? 程咬金更是被這件事憋得快要發瘋。 李績沉默一下,伸手拈起茶杯淺淺的呷了一口,緩緩道:“吾之所為,皆奉行陛下之意志,至於其中究竟,暫且無可奉告。不過有一言可告知,無論如何,吾從未曾想過為自己或是為某一方謀求利益,至始至終,吾只效忠陛下。” 程咬金默然。 以他對李績的瞭解,可感受出此番話語皆乃肺腑之言,可越是如此,他卻越是狐疑。陛下已經駕崩,難道陛下當初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