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清晨,臨洮路,蘭州城,州衙大堂。
蒙軍攻破蘭州,城內建築幾乎都付之一炬,只有蘭州州衙尚存,因為蒙軍還要有個辦公的地方,又因為宋軍來得迅速,蘭州州衙倒是幸運地逃過一劫兵火塗炭。
大宋皇帝趙竑高座,兩旁大宋諸將臣肅立,滿滿當當。其中之意,不知是隆重,還是耀武揚威,故弄玄虛。
大宋西北邊塞的文臣武將濟濟一堂,除了接見金國使節,也有大宋邊軍兵進河西的大事。
金使未到,還有一些時辰,堂中無人說話,利州西路安撫使郭正孫和沔州知州高稼對望一眼,郭正孫輕輕咳嗽一聲,走了出來。
“陛下,我朝剛與韃靼議和,雙方各罷刀兵。韃靼大軍剛剛撤去,我大軍就挺進河西,似乎於禮不合,軍中將士議論紛紛。天熱用兵,糧草輜重轉運困難,疫病催生,是不是要此時用兵,陛下慎思。”
蒙古大軍來去如風,並進河西,意味著野戰,郭正孫下意識有些擔憂。
“陛下,兩國和議,非比尋常。此時出兵河西,猶如落井下石,非上國所為。河西殘破,滿目瘡痍,恢復不知要花費多少民力。我軍已有河湟養馬之地,似乎無需河西。陛下明鑑!”
利州西路安撫副使、沔州知州高稼,跟著走出來上奏。
終於,有幾位重臣出來,接連向趙竑進言。
既然已經救了西夏,仁至義盡,似乎沒有必要再興刀兵,再與蒙古大軍為敵。撤回宋境,既可以避免與金人的領土爭端,又可以在蒙古大軍再度南下時作壁上觀,看蒙金兩敗俱傷,宋軍趁機養精蓄銳,坐收漁翁之利。
“陳隆之,彭大雅,你二人都是什麼看法?”
趙竑不動聲色,繼續問起了堂中的兩個文臣。
文臣保守,武將進取,似乎是大宋朝廷一貫的特徵。
原漢中屯田大使陳隆之,原利州知州彭大雅對望一眼,陳隆之走了出來。
“陛下,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不戰而屈人之兵,此善者也。刀兵不祥,恐非長久之策,陛下慎思。”
“陛下,對韃靼用兵亦無不可。我軍已得戰馬無數,也救了西夏。臣覺得,此時兵進河西,是不是太急了些?”
彭大雅跟著走出,硬著頭皮說道。
陳隆之在漢中屯田有聲有色,他二人一起,都要進入河西,輔助範鍾在河西屯田。從心底裡,他不願意去河西。那裡,不知被蒙軍荼毒成了什麼樣子?
一片孤城萬仞山,詩詞裡挺美,但要去那裡篳路藍縷,去那裡喝風吃沙,心裡還是很抗拒。
“陛下,河西若是任由韃靼所據,其大軍會隨時南下,與我大宋是腹心之患。陛下不可放棄河西啊!”
餘玠走了出來,力求趙竑用兵河西。
“陛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韃靼鐵騎從河西入我國土,朝發夕至。若是再來一次階州之屠,我等大宋將士,何以面對死難的百姓?陛下切不可養虎為患,錯過大好良機!”
曹有聞慷慨陳詞,果然是攻擊性十足。
“陛下,韃靼鐵騎不過如此,切不可放棄河西啊!”
“陛下,河西養馬之地,絕不能棄啊!”
武將們紛紛站了出來,情緒高漲,面紅耳赤,都是要發兵河西。
數萬大軍集結於蘭州城外,說撤兵就撤兵,這不是開玩笑嗎?這些文臣,膽子也太小了吧。
“餘將軍、曹將軍,我軍兩次北伐,虎頭蛇尾,倉皇北顧,這些舊事,難道都忘了嗎?一兩場勝績,並不能說明什麼,驕兵必敗。何況河西是韃靼據守,我軍攻城,一旦與韃靼鐵騎交鋒,可都是野戰。我軍守城尚可,至於野戰,還是小心為上!”
新任利州東路轉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