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身上的氣味很怪——妖氣與怨氣纏繞。
在我分神的剎那,那孩子轉身便跑,生怕多留一分鐘似的。我順勢一拉,卻只拉到他的衣裳,撐開的衣兜裡,落出幾張白色的卡片。
他用力一扯甩開了我,飛一般越過隔離欄,跳下斜坡,衝進了遠處一片老舊的樓宇之間,像只得了自由的小老鼠,幾下便沒了蹤跡。
等等,我應該不是眼花,在他跑出去的瞬間,我突然看見他身旁,跟著一個影影綽綽的女人,穿旗袍梳旗頭,妖魅般漂浮,善惡不知,與他始終保持著一步之遙的距離。
我拾起一張卡片,上頭只有“千機通訊工作室/聯絡電話:136××××××××”兩行內容,印刷十分粗糙。
可是,千機?!
我的目光只管落在那兩個字上,連身旁傳來汽車的呼嘯聲也顧不得。
嗖!一輛壓線行駛的大貨車擦著我飛奔過去。幾乎同時,有人輕重適宜地攬住我的腰,將我“搬”到他身後的安全位置,兩根手指夾走我手裡的卡片,瞄了兩眼,道:“就是這個了。”
我瞪著甲乙:“確定?”
他攤開掌心,綃狐眼在陽光下閃閃爍爍,而上頭的字跡,消失了。上次也是這樣,進了石尤村,絕裡花上的字跡便不見了。莫非,每當一塊石頭找到它們的下一個“同伴”時,就以這樣的方法來提示旁人?
“各憑本事吧。”他握起手指,都捨不得讓我多看一眼。
差點忘了,我們除了是畸形的旅伴之外,還是競爭對手。
趁此刻沒有車輛經過,四周無人,我伸手往擋風玻璃上一拍,整個房車瞬間縮小到一寸左右。別驚訝,這輛車我早就佈下了咒術,為的就是應付這樣的突發情況,好用又便攜,是我對座駕的基本要求。
隱去身形,我飛身朝那孩子逃逸的方向追去。只要時間不間隔太久,我能憑藉他身上獨特的氣味找到他的位置。
“太拼命了。不顧大的,也該顧著小的。”身旁,甲乙踩著一根不知哪裡摘來的樹枝,飛行於空中,橫抱雙臂瞟了我一眼。
我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你說夢話的聲音挺大。”
我會說夢話?敖熾從來沒說過我有這毛病啊!我狠狠瞪著甲乙:“從今天開始,你晚上不許睡在副駕駛上!離我遠一點!”
“你說我倆誰先找到他?”甲乙話鋒一轉。
一排排房屋離我們越來越近,映在甲乙的墨鏡上,像一座陳舊的迷宮。
4
先找到那孩子的,既不是我,也不是甲乙,是個乾巴小老頭自。
在追到那孩子消失的樓宇間時,我跟甲乙分開行動。我以我的妖力追蹤那孩子的氣味,甲乙以他的門道搜尋孩子的下落。最後,我倆在一條地下隧道的出口前,同時與這老頭狹路相逢。這時,他正心滿意足地指揮幾個年輕力壯的西裝墨鏡男,將那孩子牢牢架住,拎小雞似的往外走。
我定睛一看,這孩子的四肢都被細細的金屬線縛住,有一部分已經沒入肉裡,只要再用力一些,他的手腳足以被切斷。而他一點掙扎都不做,帽簷下的嘴,緊緊抿著,既不求饒,也不求救。
“這麼對未成年人,狠了點吧?”我攔在他們面前。
“丫頭,莫要多管閒事。讓條路,大家都方便。”一身藏藍唐裝的老頭子,戴著圓眼鏡,摸著鬍鬚,看了我一眼,語氣還算和緩。
“也請老伯給我個方便。”我笑笑,指著那孩子,“把他交給我。”
老頭一皺眉:“除非我死在你前頭。”
“你這歲數,本來就會死在我前頭。”我逼近一步,收起笑容,“不管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麼對待一個孩子,過了。麻煩您老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