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她玩耍般轉動著紙傘。
“再見!不,不見了!”
他幹嗎要跟一個萍水相逢的小丫頭說那麼多,再不回去,只怕又有麻煩了。
走著走著,雨越來越大,他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小丫頭已經不見了,廟門前空空蕩蕩。
他在考慮,要不要把今晚遇到的奇事告訴王大頭,讓他有更多故事可以講,這樣,他或許可以更理直氣壯地聽書不給錢?
破落的小廟裡,有人在談話。
“你看中了他?”
“你覺得如何?”
“不壞,可以。”
“那去查查他的底兒吧。”
4
“哎吆,尹秀你輕點!再輕點!這什麼藥啊,灼死我了!”
“你傷口太多,忍著點。”
簡陋的房間裡,沈六苦著臉趴在床上,腰背上的鞭痕橫七豎八。
“你要不把到手的銀子又還回去,這個月的份額就夠了,也不會吃這頓鞭子了。”
“那老頭眼睛都瞎了,就那麼一點錢,我琢磨著還是算了吧。”沈六吃力地坐起來。
“你差不多每個月都在挨鞭子呢。”尹秀嘆氣,十五歲的他顯得還沒有長出個人樣來,又薄又瘦的一片,臉上唇上都看不見什麼血色,眼睛裡倒是常年嵌著血絲。但是,他的“成績”又是聚寶堂裡最好的,雖然他少了一隻手掌,可餘下的五個手指比姑娘家還要纖細修長,竊人錢財,從不失手。
聚寶堂,名字好聽,裡頭的人,偷摸扒竊,綁票敲詐,除了殺人放火不敢做,江湖裡數得著的歪門邪道都是他們的“工作範圍”。
沈六加入聚寶堂的時候,剛過完十四是歲生日,他把身上僅有的錢送進了火爐衚衕的賭坊。他拼了啊,如果不能以錢生錢,他很快連冷饅頭都沒得吃了。怎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以最輕鬆的方式變成富人呢?沈六想出的唯一答案就是賭。
那一天的結果是,他把自己輸給了“堂主”,一個綽號“姚瞎子”的男人。
姚瞎子對每個手下都說同樣的話,只要跟著他,賺錢就是世上最容易的事,只要聽話,不出無年,他們也可以揮金如土。
這自稱瞎子的乾瘦男人,眼睛比誰都好使,招募幫眾的眼光一直很準。賭坊當鋪、放高利貸者的家門口、臭氣熏天的乞丐聚集地,都是聚寶堂的眼線們常年照顧的地方。姚瞎子說過,身陷困境的人,未必願意加入聚寶堂,但身陷困境又渴望一夜翻身的人,就一定願意來。
但,“發容易財”的背後,姚瞎子同樣制定了嚴厲的規定,根據入幫時間的長短,給每個級別的幫眾都下了死任務,如果有誰沒有完成,打!這些年來,因為沒有完成“份額”而被鞭打至死的人,也不是一兩個了。
沈六要不是皮厚,大概早被打死了。
聚寶堂裡,他跟尹秀關係最好。半年前,要不是他在路邊發現重病的尹秀,這傢伙早就成了流落他鄉的孤魂。
沈六曾問過他老家在哪,因為尹秀的口音很奇怪,不像他聽到過的任何一個地方的方言。
尹秀只說在很遠的地方,一個四面環海的島嶼,便什麼也不再提了。
沈六也沒有追問,只說他也不是本地人,老家在江南的一個小鎮。
無家可歸,又無親朋,尹秀順理成章地成了聚寶堂的新人,很快有成了姚瞎子最器重的手下。每次看到尹秀滿載而歸,沈六都會揶揄,說她天生是掙“容易錢”的命。
“對了,聽說小軲轆跟李奇都病了?”沈六喝了一口水,試著放下捲起的衣服。
“是啊,上吐下瀉好些天,臉都青了,吃藥也不頂用,他們說是撞邪了。”尹秀如是道,“前些時候,他們倆好幾次出門都能弄不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