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至東籬小築,還沒進門,便傳出一陣悠揚的《春江花月夜》,堪比天籟。
沈子居獨坐院中,專注撫弄面前那一家嶄新的琴,直到九厥都走到他面前了,才抬起頭,琴聲亦戛然而止。
“你這傢伙,婚禮一別,至今一載有餘,你再不來,我就當你不記得我這好兄弟了。”沈子居笑著起身,“正好得了一壺上好的西域葡萄酒,你回得還真是時候。”
“你們敘舊,我就先過去了。還要煎藥年。”端午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便高高興興地走開了。
他不懂品酒,也不識音律,更不會吟詩作賦,實在不適合加入這兩個人的談話。
每當看到九厥跟沈子居在一起煮酒話家常的場面,他總是想,人類老說相由心生,這兩個男子的心底得是多純良乾淨才能生得這般好容貌,反觀他自己……算了,不提也罷,反正,他現在的世界只在東籬小築與秋山湖岸之間,沒什麼人會注意到他藏在面巾之後的醜陋的臉,永歡就更不可能看到了。
回到房間,永歡已經醒了,正燥鬱地在屋間裡走來走去,時不時踢到凳子和桌角。
他深吸一口氣,換了另一副聲音,上去扶住她:“這是做什麼?踢傷了怎麼是好?”
聽到這個聲音,她頓時轉怒為喜,一把握住他的手說:“阿九大哥,你可回來了。藥好苦,我不想喝了,我們去秋山湖岸走走吧!”
“那可不行。”他晃了晃手裡的藥包,“新鮮的藥,我馬上去熬,喝完了咱們就出去散步吧。”
“好吧。”永歡沮喪地坐下來,抬起一隻手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又高興起來,“阿九大哥,我能看到白影子在晃了呢!”
“真的?”他欣喜若狂地握住她的手,“真的能看見了?”
“嗯,一點點。說明藥雖然是哭,但真的有效呢。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看到你了。”她抽出手,情不自禁地摸向他的臉龐。
他心下一驚,趕忙抓住她的手,有些慌亂地說:“你坐著,我先去煎藥。”
“咕嘟咕嘟”翻滾著的藥罐前,他拿著扇子輕輕扇著火。
她很快就能看見了嗎?!這是他多麼盼望的事!他的永歡終於可以跟從前一樣了。
可是,他又該怎麼辦?
阿九大哥……根本就不存在的一個阿九大哥……
不錯,他可能幹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對藍鮫來說,模仿聲音也是他們的強項之一,作為他們的遠親,某些海妖最擅長的技能,也是這個。在來到東籬小築的翌日,永歡醒來的瞬間,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突然就變出了另一種聲音,對,他想都沒想,便模仿出九厥的聲音,在一臉驚訝的沈子居面前,溫柔地安慰著永歡,順便編造出一個路見不平、從水缸裡英雄救美的“阿九大哥”。
之後,他將沈子居拉到一旁,說:“永歡一直很討厭我很恨我,現在她身體本就虛弱受不得刺激,所以請你……”
話沒說完,沈子居已然笑著打斷他:“不必說了。今後,東籬小築裡沒有端午,只有一個阿九大哥,如何?”
他感激不盡。
可現在看來,這個謊是撒不了多久了。
不過也有另一種可能,這個謊言,能一直保留下去……
傍晚時分,正當九厥準備離開東籬小築時,端午突然喊住了他。
扭結了半晌,端午終於開口道:“這一別,又不知幾時才能相見。若永歡眼睛康復,我們大概就要啟程回去了,畢竟我們是藍鮫,終歸要回到海中。”
“也是啊,給我藥方的人說,不出一個月就能康復。看來我是趕不上替你們餞行了。”九厥笑道,“那就預祝你們一路順風,以後多長個心眼,別再被人坑了。”
“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