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炕上的汙物,先生拖過一個乾淨的襁褓給馮希延蓋上,自言自語道:“投身富貴門,是否有命享。看你將來的造化了。”
“成了,三兒活過來了。”馮家臣發出一聲驚喜的低呼。
“來旺,和弟妹回小窯歇會兒吧,離天亮還早,這兒我守著就行。先生說等過了三兒的生辰才有結果。”
跪在石階上的菊花和大窯裡的新媳婦聞聲幾乎同時癱軟在地。
等待的時間異常漫長,寅時剛過,自家門外的雞窩中傳出一聲雞叫,緊接著整個村子的公雞也隨之鳴叫起來。堂屋裡有了聲響。孫先生滋啦一下拉開了屋門:
“東家,可以進來了。”
在冰冷的石階上跪了半宿的菊花,身軀猛地一顫,艱難地站了起來,然而發麻的下肢卻不聽使喚,她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她顧不得這些,手腳並用爬進了堂屋:“三兒,娘來了,你醒醒。”
馮希延毫無反應,菊花懷疑地看著先生,“我的三兒走了~~~,你倒是再看一眼娘啊!”
菊花一把抱起襁褓,緊緊摟在懷裡。
“東家小心點,別碰著針。”
馮家臣這才注意到在馮希延的後腦勺枕骨下面還插著兩根銀針。
瞥了一眼馮家臣老哥倆那令人費解的目光,先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收拾自己的吃飯工具。
或許是馮希延幼小身體裡蘊藏著強烈的求生慾望,或許菊花太過悲傷的哭聲吸引了即將遊離身體的靈魂,懷裡的馮希延突然張開嘴吐出一口粘稠的液體,緊接著哭出了聲音。
新媳婦一個箭步從大窯衝進堂屋,連鞋都沒來得及穿:“三兒,嬸子的心肝,你可算活過來了。”
走到炕頭,雙手剛觸及襁褓的邊緣,新媳婦便止住了腳步,她意識到菊花把孩子抱得太緊,難以從弟妹手中接過孩子。
馮希延睜開眼睛,掃視了一圈堂屋裡的眾人,最後目光落在了新媳婦身上:“娘!”他向新媳婦張開了雙臂。
新媳婦這才有了理由把馮希延抱在懷裡說道:“娘在!寶貝,你快嚇死我們了。”
菊花心裡五味雜陳,自己生的兒子,聽到的第一聲娘不是在叫自己,傷心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馮家臣看出了菊花的心思,忙開個玩笑解圍道:“真是誰養親誰?好啊!嫂子,你辛苦了。”
孫先生收起最後兩根銀針,掏出一隻鉛筆畫了個藥方交給菊花:“照這個方子抓藥,一天兩次,七天一療程。每七天歇一天,三個療程後去醫院複查。
這期間別下地,注意別碰著,別摔著,別感冒。要特別注意觀察孩子的語言能力,一場大病下來,估計得重新開始了。”
不知當年是衝撞了哪位星君的風水。
後來聽村裡人說,自年初至歲末,興旺村竟出現了兩例新生兒腦膜炎病患,這兩起病例最終皆由孫先生診治。
然而,另一戶人家的孩子卻未能熬過圓鎖的年紀,就因癲癇發作而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