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手不倚靠背的坐姿,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好一會底下行禮拜見的兩人,這才淡淡地問道:“平身吧。正旦大朝,你們兩個不告缺席,鬧得剛剛滿殿譁然。如今既然來了,說說怎麼回事,也好安一安諸臣工的心。”
聽到皇帝這說話的口氣,滿殿大臣頓時倏然一驚。而張文翰不動聲色地斜睨了杜微方一眼,見其小步小步地退了回來,正好經過自己的身側時,他忍不住出手拉了一把那長長的袍袖,滿臉沒好氣地問道:“老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麼?”杜微方無辜地挑了挑眉,見張文翰一臉的氣急敗壞,他便嘿然一笑,瞥了一眼那個伏跪於地猶如泥雕木塑一般的鴻臚寺官關文中,這才輕聲說道,“我只是覺得,事有反常即為妖,所以耐心等等總是沒錯的。得,如今沒你我的事,看戲就好,看戲。”
見杜微方掙脫了開來,繼而回到自己的位置,臉上又是那麼古井無波的樣子,張文翰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他突然想起了什麼,趁沒人注意到自己時往後頭張望了一下。儘管那一片黑壓壓的人影中很難找人,但他總算是記得女婿的位子,可前有左右看了好一陣子,他怎麼也沒找到羅旭的人,這一驚回頭之後,他心裡漸漸敞亮了起來。
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幾個臭小子!
那邊廂行過禮後的兩個人已經直腰起身。晉王瞥了一眼楊進周,見其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偷偷抬頭瞥看御座上的父皇,見皇帝的目光怎麼看怎麼玩味,他頓時把心一橫,就這麼直挺挺地又跪了下去,卻是使勁磕了三個頭。
“父皇,兒臣和楊提督是被奸人所誘,若非安國長公主到得及時,險些被人壞了性命!”
這句話的聲音極其響亮,哪怕是大殿中再犄角旮旯裡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如果說起先晉王和楊進周先後進來,這些官員們還有議論的衝動,那此時此刻聽到這聲音,他們就連一絲一毫出聲的衝動都沒了。堂堂禁宮之內,竟然發生了這種事,這追究起來會是怎樣的悽風血雨?哪怕是早有定見的杜微方,這時候都忍不住抬頭朝御座上的皇帝看去。
砰——
隨著這一聲,一拳捶在身下座椅的皇帝竟是倏然站了起來。他用冷冽的目光掃視著廷下重臣,突然冷笑了起來:“遼東和倭國諜報,道是刺客潛入,於是朕派重兵守護諸家大臣府邸,聽說還有人背後指斥朕小題大做?如今情形如何!深宮之內都有奸人餘孽混入,更何況大庭廣眾之下!傳旨,將倭國和朝鮮使臣立時看押起來,來日好好審過!”
說完這話,他看也不看那個被倒拖出去滿臉驚懼的金從旭,看也不看下頭驚愕莫名的晉王,又淡淡地說道:“好端端的正旦大朝居然被這等事端攪和了,這金吾衛的差事是時候該換一換了。待會大閱之後,調新營軍八百上番宮城!太子和晉王,文淵閣三位,楊進周,你們留一留,其餘的就按照之前的安排!眼下先散朝吧!”
儘管誰都沒想到皇帝輕描淡寫竟是把宮中事變全都栽贓到了朝鮮和倭國頭上,但這樣大的事情,與其在朝中血流成河,自然不如拿兩個外邦開刀,因而面面相覷的人雖多,仍是按照禮制伏地叩拜,繼而才一一退了下去。然而,大多數人如釋重負的同時,剛剛充當了急先鋒的那幾個科道言官,以及出言作證的鴻臚寺官關文中就沒那麼輕鬆了。關文中在跨出大殿那高高的門檻時險些一個踉蹌摔了出去,幸好旁邊伸出了一隻胳膊扶了他一把。
免去了出醜的關文中感激地抬起頭來。可是當看清了那拽住自己胳膊的人,他的一顆心頓時沉入了冰窖。見是幾個身著錦衣的校尉,他幾乎是剋制著牙齒打戰的衝動,這才聲音艱澀地說出了一聲多謝,可對方的一句回答卻讓他再次打起了寒戰。
“關大人麼?”和從前的錦衣衛不同,那校尉卻是對著關文中微微笑了笑,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