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月下,艇子輕鬆地在河面滑行,悄無聲息。
劉裕不曉得宋悲風要帶他到哪裡去見謝鍾秀,更不知這位高門貴女因何要見他。在這一刻,他生出奇異的感覺,似乎命運再不由他選擇左右,一切由老天爺安排。他不知自己為何有這種想法,或許是因秦淮河令他憶起那次與燕飛和高彥往見紀千千的舊事,一個約會,卻徹底改變了他燕飛和紀千千的命運。
宋悲風深吸了一口河風,靠近他道:“他們是建康幫王元德王老大的手下兄弟,可以完全信賴。”
劉裕尚是首次聽到建康幫之名,更不要說甚麼王元德,不過能讓宋悲風信任,王元德該是個人物。
宋悲風掃視遠近河面,續道:“只有在秦淮河,才可以輕易地把跟蹤我們的人撇下。原本歸善寺是個見面的好地方,卻怕瞞不過敵人的耳目,我們倒沒有甚麼,但如孫小姐見你的事傳了開去,便可大可校”劉裕心中苦笑。
誰是敵人呢?可以是劉牢之、司馬道子、幹歸,至乎任何人,例如謝琰或劉毅,在現今的情況下,敵我的界限再不分明,連他也有點弄不清楚了。
宋悲風嘆道:“或許你根本不該見孫小姐,我是否做錯了呢?”
劉裕愕然道:“那我們是否應該掉頭走呢?”
小艇忽然掉頭,沿西南岸順流而下,如果有船艇在後面跟蹤,當會措手不及,因為若隨他們掉頭,肯定難避過他們的視線。只是這麼簡單的一著,可見划艇者熟悉這方面的門道。
宋悲風悽然道:“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大小姐,而是孫小姐,她瘦了很多,神情落落寡歡,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你會很難憑當年曾見到的她,去想象她今天的樣子,甚至會懷疑是否同一個人?”
劉裕問道:“孫小姐今年有多大了?”
宋悲風答道:“上個月剛足十七歲,她的婚嫁亦是一椿煩事,令人更為她擔心。”
劉裕不想知道她的婚姻問題,且不願知道她的任何事,一直以來,謝鍾秀在他的心中是高高在上,比之王淡真更難生出親近之心,也比王淡真更高不可攀。
她為甚麼要見他呢?
※※※
江文清和程蒼古聞訊從雙頭船趕過來,樓船上一片風聲鶴唳的緊張情況,客人均被請求留在房內,所有荒人兄弟姊妹全體出動,遍搜全船。
江、程兩人進入艙房,首先注意到的是封閉艙窗的鐵枝被割斷了三支,開出一個可容人穿過的空隙,其次是靠窗處的地面遺下一堆衣物和七、八塊棉花狀的東西,驟看似是一張棉皮被分割成一塊塊。
高彥和姚猛臉如死灰坐在一邊床上,另一邊的床坐著卓狂生、龐義和陰奇,三人均臉露凝重神色。
慕容戰立在艙窗旁,呆瞧著外面黑暗的河岸;拓跋儀則環抱雙手站在門旁,神情有點無可奈何。
江文清道:“這是沒有可能的。”
方鴻生此時進入房內,搖頭道:“我敢肯定顧胖子和苗女均已離船。”
慕容戰把手上執著的鐵枝遞給江文清,苦笑道:“確是沒有可能的,但卻是鐵一般的事實,他們不但瞞過我們監聽者的耳朵,神不知鬼不覺的割斷三條鐵枝,還趁黑借水遁走,今次我們是栽到陰溝裡了。”
卓狂生目光投往高彥,嘆道:“這傢伙肯定著了道兒。”
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高彥身上,令他更是渾身不自在。
程蒼古來到高彥身旁坐下,著他伸出手腕,然後探出三指為他把脈。
陰奇頹然道:“顧胖子不但不是胖子,且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竟有本領瞞過我們這些老江湖。”
卓狂生搖頭道:“這是沒有可能的,只要他練過武功,總有蛛絲馬跡可尋,最瞞不過人的是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