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隱稍稍欣賞片刻,便欲舉杯,被子槐攔住:“公子……”
鍾隱笑了笑,“不妨事!”送到唇邊飲了一口,唇齒間竟是絲絲繞繞的玫瑰香氣,甘甜溫婉,猶如南國佳人。“以花為心,以水陪美,堪配風流自如。原來宋兄亦懂得茶道,的確好雅興!”
煙洛倒不好意思,擺了擺手道:“鍾隱謬讚了,這些在我的家鄉很是普通。這幾日承你不時教誨,也算有半師之恩。你若歡喜,我便再多配幾位花茶與你試品可好?”
“不敢當!如此,鍾隱就卻之不恭了!”
煙洛正給他斟茶,偏了頭衝他一笑。如斯近的距離,她的妙目清澈靈慧,凝的鐘隱微微一愕。這雙眸子,為何似曾相識?不動聲色的轉了個話題:“請教宋兄,還有哪些花可以泡製茶品?”
煙洛兀自開心,笑道:“桂花、茉莉、玫瑰、薔薇、蘭蕙、桔花、梔子、木香、梅花,樣樣均可入藥或生飲。今後我司制,你司品。猜對了花材第二日便有新鮮的,猜錯了便繼續再喝一日。瞧瞧我究竟何時江郎才盡,可算有趣?”
鍾隱不禁彎彎唇角:“如此雅緻有趣,鍾隱自然求之不得!”
於是乎,木頭子槐的抗議全作了廢紙。每日午後,昝方之必需小睡的時刻,鍾隱便與煙洛湊到一處,品茶尋香,談天說地。鍾隱喜愛那茶裡的玲瓏心思,一面細細品賞,一面給各種茶都取了名字,茉莉花茶稱為“天香弄雪”,桂花茶稱為“亂瓊碎月”,梅花茶叫做“冷疏魂”,菊花茶叫作“採東籬”……那日喝到荷葉茶,煙洛加了幾片茶葉,外配了清涼的薄荷與當年的荷葉,入口即是沁心的溫香軟苦。鍾隱頓了一頓,望著煙洛笑道:“叫什麼好呢?”
煙洛捏著茶杯坐著,這時卻是有幾分心神不屬。昨日終於尋到一個比較可靠的途徑,請人再三輾轉,為她送了兩封信出去。一封寄給趙大哥,一封給劉管家。給劉管家的家書極難寫,小引死了,小豐走了,她與秋萍又頗勵了一番磨難。寫著想著,乾脆又撕去,只是敘說一切尚好,請他幫忙通知大家,不必擔心罷了。給趙大哥的信,卻更難下筆,也不知震怒的姐夫後來可曾放過了他,他現在又過得如何。左右間,腦中竟充滿他傷痛的眼,心底便忽如其來一陣餘痛呼嘯。末了只得一閉眼,畫了只大哥認得的大臉kitty,還是那三個字,“我很好!”呆瞧著這三個字,有些悲哀的想,原來,每次逃開,她都只講得出這三個字。趙匡義講得沒錯,她的確是個殘酷冷血的女人。
“宋兄?”
鍾隱溫潤的嗓音帶了幾分探尋,煙洛回神過來,掩飾的抿了一口荷葉茶,舌尖卻是清苦。她皺皺眉,“似乎不甚可口。”
“香遠溢清,餘寒盈齒,我倒認為不錯。只是還未想好茶名。”
再抿一口,眼前不期然一片雨後蓮池,菡萏吐鬱,幽然襲來,萬般清香旖旎。那日訣別,蘇府裡的荷被雨打得零落,就似她悽然無比的心。一時不自覺地出口:“就叫作相思殤吧……”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鍾隱一怔,淺淺的睨她,“何謂相思殤?”
煙洛只是一時恍惚,轉而對住鍾隱一雙慧智的眼睛,不禁情虛。調過身去面對著紙糊的窗牅,低語道:“雖有青茶薄荷為伴,而翠葉緣屬菡萏,空葉無花,豈不相思?”
“空葉無花,豈不相思?”鍾隱低眉喃喃一句,眼睫一閃,黑仁中立時星芒萬點。弄得煙洛幾乎有了錯覺,為何會覺得他的左目有兩顆幽秘的瞳仁,似有了雙重的力量,能犀利的瞧到人心裡面去。鍾隱復又垂頭望著那杯茶,“相思殤,好名!夜盡人獨坐,一簾風月閒。”
爾後,鍾隱常飲花茶,最愛的一種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