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運。”並非他強詞奪理,這些年來,他看得十分清楚。在他手下死去的冤魂,其實不乏忠臣之士,只是因為礙了皇上的心思,便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而如義父這般勞苦功高的老臣,還不是因為一時失誤而被削職閒置,他的心灰,其實在遇到洛洛之前,已然發芽。
話雖如此,然,“放肆,怎可議論君王是非?”,陳炯眯了眯眼。
“好,不談!”夜橪聳聳肩。義父既不肯講出因由,他再問也是白費力氣。想了想,方提醒道:“如今大宋初立,他們的新帝,義父也曉得他的武功手段。“涅輪”的力量,此時不可暴露,亦不宜妄動!而義父身份敏感,儘快撤離方為上策。保重,夜橪告辭!”
這裡,擺明了不再歡迎他,義父甚至不屑再回頭一顧。至於原因,他這個始作俑者再清楚沒有!嘴角閃過一剎微苦,夜橪旋身,心中默道“平安”。
“橪兒,“思年”的解藥,二月十五,城內“月閣”!”背後的聲音似乎沒帶了感情,夜橪卻止了步,夜色中辨不清神色:“義父……”他停了許久,垂首:“對不起!”
風意自由,拂過幽秘林海,拉扯著枝幹“吱嘎”牽絆。自由,並不代表無心。否則,今日他怎會站在此處?對他堅持的離去,義父自疾言厲色而至淡淡的無奈失望,他並非不曾感知。他自然還是蜀國人,還是義父的義子,他只是厭倦了無聊的血腥。接下來的日子,他想守著一份明澈乾淨的暖意,過些瑣碎平凡的生活。這企盼已超越所有,他貪心的不想放棄,如此而已。
“在那之前,找一日,讓我見見她!”隔了一陣子,陳炯回過身來,安定著望著義子。
大宋皇帝的厲害,他怎會不知?他們獲得情報,趙匡胤初登大寶,竟然就大肆操練,在朝內秘議興兵西蜀。蜀帝聞報大驚,不及多議,便派遣“涅輪”傾巢而出,來到東京打探動靜。因為夜橪已去,他又對東京熟悉,這才從新啟用。說得好聽一些,是官復原職。難聽一些,不過是皇上一聲令下,他們哪怕送死拼命,也要試圖阻止大宋新帝下旨西征。
這些隱情,他沒有講。他陳炯為了國家,甘願一輩子藏頭縮尾,不入上流,生死不計,可終究存了那麼一點點私心。夜橪是他義子,也是他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說著國事為先,到了最終,仍期望義子不必跟隨步入死境。那個洛蘭郡主和他也算有緣,老實說,他始終認為當年那個小小的女子勝在運氣,但也不得不承認她有股莫名的不同之處。橪兒自小就是個不羈莫測的性子,面對自己,也極少袒露情感。他一度幾乎認為夜橪沒有感知情愛的能力,可這次他竟不顧一切為了她離開組織,再次回來冒險取走“隨侯之珠”,還是為了她。令他百般憤怒之餘,卻也夾纏生起幾絲欣慰——很矛盾的一種感情,或者說,是身為人父的感情?
夜橪遲疑了一瞬,應了:“好,不過要快,明夜東城郊見!”事已辦妥,他要帶洛洛速離,再自回來取解藥。趙氏兄弟的本事的確不得了,明的暗的,最著緊他家的寶貝,要為她遞個信都艱難萬分,他擔心遲恐生變!這麼一想,心裡映出那女子的嬌媚嫣然,心就歡悅個不住。她答應了嫁他呢!不由得加了一句,聲音帶了些清越的得意:“我會娶她!”
“噢?”陳炯稍微詫異,衣裾旋爾一展,“很好!”
如此,他苦心為橪兒取來的解藥,正好一勞永逸,放了他們此生無拘的快樂。陳炯在心裡暗暗的自嘲,是不是人老了,就很容易婆婆媽媽的感慨。歲月無情呢!
夜橪收到了義父的“很好”,似乎也就夠了。閃身出門,沒有意外見到了牆邊如石一般的窈窕身影,“冷湮……”,他始終吐字隨意:“送送我吧!”
風一緊,媚氣都僵住了,捏著匕首不住地發顫。
有些情,即使再如何企望,也永遠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