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進書房仔細斟詢,問完後,心中的疑慮反而多了幾分。那個宋清的來歷晦澀不明,從那日蟹筵之後,他便有心派人去打聽。結果,竟然讓他查出,她實乃頗受大周皇帝寵愛的洛蘭郡主。
那次她為鄉人寫狀子打官司,令自己心生好感。而後她到了金陵,似乎又刻意與兩位皇侄相繼結識。如此一來,令他不由得疑心她來南唐的目的。不過當初她對自己說的謊話,顯然未曾事先編圓,否則不至後來破綻百出。而且兩三次見面,感覺她純真正直,也不似個十足奸詐的女子,加之鐘隱對她也甚是維護,是以他便放任她留在了金陵。宋清不懂武功,手中無權無兵,還有他派人在暗中監視著,諒她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可是如今這麼個要命的訊息,竟然從閒芳軒傳出來的,就著實令他不以為然了。
太子雖然心狠手辣,但自己征戰多年,朝中勢力頗眾,自己手中還兵權在握,他自恃弘翼仍不敢正面對他下手。然而他這侄子兇狡,是否會暗中弄點花樣害他,的確是未知之數。可是目前自己身邊的人,個個都是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心腹戰將侍從。他忽然莫名其妙收到個訊息,難道就該因為那個閒芳軒裡的大周郡主一句話,開始興師動眾調查懷疑身邊的人?
李景遂在屋中坐了半晌,輕輕哼了一聲,大白天的命人點了燈,慢慢展開了那揉成一團的墨字白紙。紙邊一靠焰頭,刷的跳起火紅的明亮,娟秀的白色在他手中漸漸蜷曲變黑。快燙到手了,他兩指一鬆,那淡黑的灰燼便飄悠悠的落到地上,帶這些紅紅的火星。
外面太陽正好,李景遂卻滿心的不得意。不論他信是不信,太子的確越來越咄咄逼人了。枉他在前線打仗一心為國,卻防來防去,淨要應付著禍出皇家心機重重。算了,索性騎馬打球去,在馬上揮臂揮得累了,總有一晚好睡吧。
郊外球場曠闊,太陽很毒,李景遂英姿勃勃,不惜氣力的追逐揮棒。發洩一般,縱馬,追球,落杆,似在追逐一個將逝的夢想。那一場球,是他這輩子打的最為精彩,勝得最為漂亮的一次。結束了,汗流了許多,心也輕鬆了許多,他淨了淨手臉,轉身看著身邊一張張紅彤彤忠誠的面孔,就將那一點疑心拋去了九霄。很渴,順手接過了隨從袁從範遞來的清甜的綠豆湯,大笑著豪飲而盡。
袁從範仔細的看著晉王將那碗綠豆湯喝得一滴不剩,方微微低下頭走到一邊,眼底的寒意不可查的一瞬而過。袁立吾兒,今日,為父為你報了仇了。他牽牽嘴角,甚至想要笑一笑。
這日的夜很悶很黑,李景遂於夢中驚醒,突然感覺腹痛如絞,渾身戰慄,他痙攣著從床上滾到地上,想要出聲呼叫,卻熱乎乎的噴出一口黑血。許是聽到了響動,袁從範悄悄進來了,他細心的關好屋門。卻一把扒開了晉王伸過來求助的手,將一塊紅布塞進李景遂的口中,順勢屈膝將他胸脯朝下迫於地上,不許他稍有移動。
晉王一時驚憤莫名,眼球衝血,嗚嗚有聲,難受的拗著腦袋死死回瞪,袁從範卻輕輕的附在他耳邊道:“晉王,你不用擺出這副面孔。就是我下了毒,你又能奈我何?我跟了你整整二十五年了,出生入死,後來受傷至無法人道,卻得到過什麼?還記得袁立麼?你下令殺他的時候,可有想過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的骨血唯一的希望?你不會以為這殺子之痛我這麼快便忘了吧?如今風水輪流,你已如日落西山,太子許我高官厚祿,也已將這邊安排妥當了。你死,也是暴病致死,你要覺得冤,就去和閻羅王講個明白吧。哈哈,你這麼死了,我兒見到你,該多麼舒心呢?”他猙獰無聲的笑了,臃腫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