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拍他肩膀一掌,被他躲開。
然後他大笑著鑽進車子,一邊發動,一邊揮手再見,我目送他離開,直到白色Golf變成一個小點。
我回頭往校園裡走,仰頭看見滿天的星星,紅條幅把夜空割裂成許多個大色塊。
路燈下條幅上的字跡清晰可見——“歡送畢業生”。
我站在深夜安靜的校園裡,環視四周。
明天,這裡就會車來車往,喧囂異常。
那麼,今天說再見吧——再見了,我的大學!
第二天,校園裡果然到處是依依惜別的人群,有人仍在辦理離校手續。
林卡先我一步回家,回四川的火車下午2:28發車。我回家的火車是晚上10點28分發車,所以可以和鄭揚一起送她去火車站。路上我很努力地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哭,可是到最後我們還是忍不住抱頭痛哭了一場。
喧鬧的火車站站臺上,我淚眼朦朧地看著面前的林卡,一邊哭一邊有那麼多的鏡頭快速從記憶中閃過:
大一那年的夏天,因為天太熱,我們抱著被子和涼蓆去陽臺上睡覺。可是半夜突然下起了雨,我和林卡在暴雨中被淋醒,像落湯雞一樣逃回屋裡,其他人看到了,笑得幾乎要斷氣。
又想起每天晚上開臥談會,我高歌《黑貓警長》,林卡唱《葫蘆娃》,聲音太大被巡樓的管理員抓到,罰我們打掃了三天走廊衛生。
還有我倆一起去逛商場,我拖她在相近的兩間大賣場之間走了三個來回,只為決策是否要買一條裙子。林卡累壞了,最後坐到路邊呼天搶地地說:我快瘋啦,我發誓以後以後一定不要生一個天秤座的孩子,一點主見都沒有啊!
然後是大二那年又一次我們站在馬路邊等公交車,林卡突然摟緊我的胳膊,一臉深情地對我說:陶瀅,以後我們要一起結婚,要買相鄰的房子,我們的孩子要一起長大……
我們一起生活了四年,一起參加各種比賽,一起奔走在去做節目的路上,風雨再大我們也不怕,因為我們知道自己不是孤獨的。我們相約這樣、那樣的未來,我們說好要在同一個城市裡,一起喝下午茶。
可是,我還是失約了。我要一個人去另外一個城市生活三年,也或許後面還緊跟著十三年、三十年……未來那麼遠、那麼長,我看不到明天的模樣。
偌大京城裡,沒有林卡,沒有鄭揚,甚至沒有夏薇薇,而只有我自己。
孤獨挾裹著一點點絕望,侵襲分別前的空氣,鼻子一酸,我的眼淚又要掉下來。
林卡一邊哭一邊說:“瀅,我再回來時,你不會在宿舍等我了。”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每次我回來時,都有你給我燒好的一壺熱水,以後也不會有了吧。”
我也哭得亂七八糟的,卻還要強笑著拍拍林卡肩膀:“以後有鄭揚,他會幫你燒好熱水,幫你打掃衛生,幫你做許多事。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就是你的110。”
鄭揚衝我笑一下,揉揉我的頭髮:“丫頭說的對。”
然後他走到林卡面前,伸出雙臂擁抱她,她把臉埋在鄭揚胸前抽泣,我看在眼裡,卻有那麼清晰的羨慕。
鄭揚伸出手,擦擦林卡的眼淚,笑容明媚而快樂:“別這麼難過,又不是見不到了,從這裡到北京乘火車才三個半小時的路程,想陶瀅了就去北京啊。”
林卡漸漸止住哭泣,點點頭,迴轉身很認真地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在我耳邊小聲說:“去北京後,記得找一個人,替我陪你。”
溫暖一路上行,我抬頭看她的眼睛,清澈的目光裡溢滿關懷和真誠。
然後林卡登上火車,她從視窗向我們揮手,我們也努力揮手,直到火車融到遠方,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