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兩人已走了一小段路。紀惻寒不敢上橋,就從“品級橋”上繞過去,趕上兩人,對方寥高聲喊道:“我說刺客兄弟,你若是不想這麼快死,還累死你這邊這位如花似玉的簡大小姐,你最好退回原路,從這座橋上出去。”
方寥不以為意,簡懷箴清亮的眼眸之中,隱約有憂思流轉,她輕聲說道:“聽他的話,立刻下橋!”她雖然字字輕柔,卻帶著一種讓人不能拒絕的決絕之意。
方寥漫聲應道:“是。”帶著她轉身折回,準備走下白玉橋去。
卻,還是遲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御路橋的兩端,已經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侍衛。那些人,好像是瞬間湧現出來的一樣,無聲無息,讓人防不勝防。
方寥漆黑的眼眸深邃地如同冰封千年的寒潭,早就聽說皇宮中高手如雲,是天下間守衛最森嚴的地方,原來,並不是戲言。
方寥挾持著簡懷箴站在橋上,遠遠看到有兩個年輕人走了過來。那兩個年輕人,都是二十來歲,一個身著蟒袍玉帶,頭戴玉冠,另外一個穿著尋常的淺灰色長衫,投上佩戴著樂天巾,手上拿著一把撒扇,頗俱文采風流之態。
紀惻寒見了那二人到來,輕狂之態不自覺掩了幾分,卻仍舊傲氣不減,走到那兩人面前,對著蟒袍玉帶的青年男子行了大禮。原來,過來的這兩個年輕人,一個是皇太孫朱瞻基,一個是太孫少傅江少衡。
朱瞻基虛扶了紀惻寒一把,眼神中帶著幾分猜疑之色,緩緩說道:“我與少傅正在宮中吟賞仙樂,卻聽到這宮外頭大肆喧譁,如今又見到有人擅自闖入御路橋,紀都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紀惻寒無奈,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當然,封無盡要放火燒死簡懷箴與方寥的事,他隱過不說。
朱瞻基與江少衡放眼望去,白玉鋪成的長橋之上,果然見到一個青衫的蒙面人,挾持著羽衣飄然的簡懷箴。一把長劍,橫在簡懷箴頸項之中,簡懷箴似乎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江少衡上前兩步,眼中隱約有不捨之色,他凝神說道:”皇太孫,紀都統說得不錯。被挾持的女子,正是簡世鴻大人的千金簡大小姐。我們那日曾見過的。”
朱瞻基有些晦暗不明的面容,竟隱隱添了一抹笑意,他說道:“既然少傅都這麼說,紀都統,你便想法子救下這簡大小姐,一切以她的安全為重。”
“是。”紀惻寒攤攤手,笑,添上一句:“臣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
簡懷箴秀眉微動,眼底掠過複雜神色,她對方寥說道:“方少俠,如今我們進退維谷,唯有拼一拼了。你挾持著我往前走,走到橋端,然後推我入水,你可趁亂逃走。橋端距離東華門,已然很近了。”
日頭黯淡了些,暗黃色的陽光映照在白玉廊橋之上,抬頭看去,慈慶宮飛簷臺榭的脊稜之上流溢了令人迷醉的琥珀色澤,日光透過琉璃瓦的間隙,流瀉。出參差斑駁的疏影寥落。宮外的奇花異草風姿正茂,碗口大的花朵暗香浮動,影影綽綽,唯獨有人,一片傷心畫不得。
方寥本能地想說一句“不”,可是話到嘴邊,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個“好”字。
他方寥肩頭,擔著萬古愁恨,他不能死。意外之中救下簡懷箴,已然超出他的預想之外,他絕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他方寥,從出生起這條命已然不歸自己所有。算命的說他命犯天煞孤星,註定孤獨一生。所以,他要絕情斷愛,絕對不能為了一個區區小女子,破壞了自己籌謀多年的大計!
動心,就會滿盤皆輸。
絃歌一闕九迴腸,耿耿長夜月如霜。惆悵離恨難相見,漫做黃泉是歸鄉。
如果她的死,可以換得他大計得籌,那也是值得的。畢竟,她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罷了。方寥在心中,靜靜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