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繡著的,是一件兒雲白色的軟綢夏衫。兩個弟弟都是七月裡的生日,家裡雖然不缺針線上的人,但是黛玉總會親手做上點什麼,前兩年是荷包和帕子,今年從過了年她就開始想著了,要為兩個弟弟親手做上一件兒長衫。
既是在孝期,那些個明亮的料子便不能用。因此,黛玉選擇了雲白色軟綢為底,用銀線滾邊。不同的便是給林燁的那件兒在領口與袖口繡的乃是蘭草紋樣,給林燦的是竹葉紋樣。
“姑娘,歇會兒罷?”秋雁端了一盞溫熱的茶,“才吃了飯,這麼空著頭仔細一會兒頭暈呢。”
黛玉眼皮未抬,手上不停,嘴裡卻是笑道:“這隻袖子便要繡好了。”
她的手指纖長白皙,拈著銀針,雙手一上一下,繡得極快。
秋雁在一邊兒笑道:“往常也不見姑娘做過幾回針線,可是這女紅,比我們幾個還要好些呢。”
清月也湊了過來,附和道:“就是,姑娘一貫心靈手巧的,豈是咱們能比的?”
拿起小銀剪子剪下了線頭兒,黛玉站起身來,晃了晃有些痠痛的脖子,笑著說道:“你們無事便打趣我吧。”
春光正好,幾個姑娘笑語如花,映襯得春色融融,暖意融融。
“姑娘……”林燁的大丫頭秋容過來了,滿臉笑容,“大爺說,城外寒梨寺裡香火挺盛的。快到了清明,前幾日已經和寺裡打過招呼了,定下了一個院子,明兒就往寺裡去為故去的老爺太太跪經祈福呢。大爺叫我跟姑娘說,要在那裡住上兩日的。再有,寒梨寺離著咱們的別院不遠。這些日子別院那邊兒景緻頗好,桃花兒啊,杏花啊,梨花兒啊,都開得熱鬧呢。大爺的意思,從寒梨寺回來,再往別院待上幾天,鬆散鬆散。”
聽了這話,不說黛玉,便是她院子裡的那幾個大丫頭小丫頭,都是忍不住了。遊廊底下,門裡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眼巴巴地瞧著黛玉。
也是,她們平日裡就是在府裡,做事多少的且不論,連大門輕易都出不去。聽說能往城外頭去看景,都是巴不得能跟著去。
黛玉掩著嘴笑了,“竟是故意的不成?弄得她們都沒心思做事兒了。”
遂又蹙起兩彎秀氣的眉毛,面上攏了輕愁。幾個丫頭知道她這是又想起了故去的父母,忙都一通勸說。
次日,林燁果然帶著姐姐弟弟並一干伺候的丫頭小廝長隨等,浩浩蕩蕩地往城外去了。
黛玉乃是女眷,自然坐了車。不過,這個時節了,車上厚重的氈簾早就去掉了,換上了輕薄飄逸的紗簾。黛玉坐在車裡,外邊雖然看不見她,但是她卻能影影綽綽地看著外邊。
林燦羨慕哥哥能騎馬,死活不肯坐車,定要“跟哥哥一樣”。不過看看他那小胳膊小腿兒的,誰敢讓他自己騎一匹馬?沒奈何,林燁只得一手將他攬在身前,一手拉著韁繩。橫豎城裡頭也不能放馬跑,就這麼噠噠噠地走著,林燦也已經很是高興了。
寒梨寺,乃是綿延數百年的古剎了。這裡歷經三朝,歷來是京中達官顯貴禮佛祈願之所。因此,這寒梨寺除過本身的廟宇大殿等處外,還另外建有不小的一片院落,各個獨立,為的就是方便前來上香的女眷們。
要叫林燁說,這也是寺裡頭會生錢的好法子。這麼大名氣的一座寺院,說句香火鼎盛不為過。據說,這京中幾家子王府中的太妃王妃,都在這裡點著祈願的海燈呢。
林燁之前已經賃下了一個院子,只有兩進。各間屋子裡瞧了一圈,雖然不如家裡精緻,倒也乾淨簡潔。將姐姐和丫頭們安置在了內院,自己帶著林燦住了前邊的一進。
這邊才得安頓好了,旁邊兒一處大院子也來了人。林燁才擦了手臉想要往外頭去走走,出了門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素色海水紋常服,低著頭也才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