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外婆哭了,王老師也哭了。
外婆說,王老師是個好心的老師。她當場表示:不僅不能讓已經很孤獨的我一個人坐,同時還要讓她最得意的學生張懌做我的同桌!
她對外婆說,她相信張懌脾氣好、有氣度,他會對我這個從小孤獨的左撇子女孩寬容一點、包涵一點的。
就這樣,在這個11月,冬天的第一場雪還沒有落下來的時候,左撇子的我,有了一個新同桌。
他叫張懌,他是高一(12)班最帥、最優秀的男孩子,是我淺綠色帶小鎖的日記本里,像小白樺一樣挺拔的秘密。
2…1
剛成為同桌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靜靜地坐在張懌的右手邊。
很多時候,我都佯裝低頭看一篇其實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的課文,而我的眼睛連同心靈,都在偷偷看著他。
他的笑容、他的聲音、他的任何一個細小的動作,都在我的關注範圍之內。
有時候習題做不出來,會看見他緊緊皺眉頭,用迷茫的目光盯著黑板。他的手裡常常會握一支筆,筆尖在紙上無意識地一頓一頓,陽光從視窗傾瀉進來的時候,他在陽光的瀑布中沉默著思考。我一轉頭,可以看見男孩子青澀的喉結,一上一下地運動。
這一切,都在我的余光中。從來沒有直視,卻悉數銘記。
又過幾周,班裡調整座位之後,夏薇薇坐到了張懌的左邊。
他們之間隔一條窄窄的過道,每隔兩週還可以做一次“同桌”。夏薇薇對這個結果顯然是非常滿意的,她和張懌討論習題,談天說地。他們的每一句話都自然而從容,而我,不過是個低著頭佯裝看課本的偷聽者。
我為我這樣的偷聽感到羞恥。
可是,在那個年紀,那樣的我註定無法拒絕——無法拒絕他的聲音、他的樣子、他的每一個微笑。
倘若,你16歲的時候也偷偷喜歡過什麼人的話,或許就會明白:有時候,有些喜歡,就是心底深處悄悄開放的花,掩藏在自卑的岩石後面,羞澀地露出一兩枚花瓣,期待陽光的降臨、神的青睞。
我從來沒有指望張懌會和我說什麼話,假使不說點“借橡皮用用”、“喂,你有三角板嗎”之類的話,我們之間,或許更多的還是靜默的姿態——靜默,就是明目張膽的忽略,名正言順的忘記。
直到那天的數學課。
數學課上我正在埋頭苦讀《平凡的世界》。老師在黑板上做板書,講正弦和餘弦函式。我把課外書壓在代數課本下面,專注而投入。
然而,幾乎是突然地,聽到左邊有人咳嗽。
我扭頭,看見他歪著腦袋,身子微微伏著,縮在課桌上一大堆書本後面,從而躲避講臺上老師的視線。
他小聲說:“小心點,老師剛才看你了。”
我心裡猛地一熱,好像“呼拉”一下子,有一扇窗戶猛地開啟,瀉進來一室清新的空氣、柔和的風。我的臉那麼不爭氣地紅了,我小心翼翼把課外書塞到了書包裡,然後抬頭聽課。我得承認,很久以來,這是我聽過的極少數課之一,儘管心猿意馬。
下課後,他沒有和我說話就去外面打球了,我甚至沒有來得及對他說聲“謝謝”。
那天的日記裡我悄悄寫道:“這是我們成為同桌之後他第一次為我打掩護,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大概,有點感激,也有點難過。感激的是他救了我,讓我免於被當眾責罰;難過的是,我終究沒有辦法成為他心目中美麗、智慧和帶有強烈自尊的女孩子。”
是的,因為張懌,我開始嘗試著思考自己被人排斥的原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心靈好像會突然變得敏感。於是我漸漸猜到了同學們排斥我的原因:當我從老師一次又一次的批評與責罰中走過來的時候,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