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忍不住,一想起來,我就難受。”陳向東低著頭,大兵越寬慰,反而讓他越難受。大兵眼睛酸酸的,自己抹了把,拉著陳向東道著:“我記憶中我爸是個你蠻橫的人,要看到你這麼哭,會笑話你的……哎對了,他揍過你沒有?”
嗯……陳向東點點頭。
大兵笑了,追問著:“因為什麼呢?”
“我傳命令遲手慢腳,經常踹我,不過他人挺好的其實,我家裡有什麼事,他都照應著……其實他也挺想你的,辦公室裡玻璃下就壓著你的照片,都不讓我擦,每天都是他親自擦的。”陳向東道。
“哎……有時間,一起去看看他,畢竟我們倆都被他揍過。”大兵苦笑道,陳向東抽答著,使勁地點頭,不哭了,可眼睛紅紅的,隔一會兒就抹把淚。
進部辦,門衛敬禮,大兵都不好意思了,這個禮敬太過沉重,沉重到他都不想踏進這裡。
補貼沒有多少,大兵考慮應該是宋叔叔給申請下來的,對他現在來講也算一筆不菲的錢了,可這張銀行拿到手裡,卻沉甸甸的,一個父親的前通訊員,一個管人武會計的上尉,交給了他,又是齊齊敬禮。
“向東,我能看看我父親生前坐的地方嗎?”大兵出聲道,莫名地想求證一下,自己在父親心裡的重量,陳向東帶著他出門道著:“就在三樓,他犧牲後,都保持著原樣,每年全市的思想教育,都在那兒……宋部長說了,誰也不能動,他是我們這裡的魂。”
部隊的教育,總是樣板性很嚴重,不過大兵此時沒有這種感覺,只覺得一股子不知道是憂傷、還是孤獨的感覺,揪著他的心,隱隱地在痛。那怕是再善於偽裝,也偽裝不出雲淡風輕的樣子來。
門開了,陳向東恭立在門口,大兵在這一刻,懷著思念和崇敬,踏進了父親的辦公室……
第077章怒髮衝冠
父親,這個字眼留給大兵的記憶是混亂的。
是聲色俱厲的喝斥,是皮帶毫不留情的教訓,後來又是痛徹心肺的緬懷,那位身上總是帶著菸酒味道的男人,曾經是讓他恨之入骨的,那怕失憶,那些恐懼的記憶也沒有被抹去。
他輕輕地坐到了父親的座位上,老式的辦公室,資料夾一摞、玻璃框一臺,下面壓著花花綠綠的照片,正如陳向東所說,正胸前往前,眼線正中的位置,放得的是他的照片,參軍時的,胸前戴著大紅花,滿臉稚氣,穿著一身傻乎乎的草綠軍裝,保持著敬禮的姿勢。
他輕輕地撫過,不知道是年代久了,還是摸的次足夠多了,那兒顯得粗糙,他閉著眼睛,像在尋找失去記憶一樣,在這樣想著,每天、每時、每刻,父親會坐在這裡,靜靜地撫著兒子的照片,在糾結父子的感情一直不好,在擔心兒子的從軍生活能不能熬得下來,或者還會懷念一下,兒子還很小很小的時候,是多麼多長的可愛。
對了,就大兵現在一樣,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著,他已經一點也不恨父親了,如果能重新來過的話,一定不會向以前那樣,惹父親生氣,一定會捧著大大的軍功章,別到父親胸前,讓他為兒子驕傲一回,一定會牽著爸媽的手,讓他們和好如初,而不像現在,是這樣一個破碎的家。
閉著眼的大兵悲從中來,他抬起了手,抹著兩眼盈出的淚,悄悄地消滅了,生怕恭立在門口的陳向東發現一樣,他掩飾著……對,他突然明白了,記憶中那凶神惡煞的父親,一定在掩飾著,掩飾著他對兒子的關心和擔心,只能咬著牙把兒子趕上軍車,也許在沒人看到的角落裡,他也是這樣偷偷的落淚。
“爸,我來了……以前你恨我不成器,我恨你沒出息,我們都錯了,我寧願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我寧願要個沒出息的爸爸……也不願意,當一個烈士的遺孤……爸,你知道嗎,我失憶過,可那怕失憶了,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