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如鵬隨口問。
“自由撰稿人,時間都可以自己安排,還是挺習慣的。”陳妍道,回到了原來的生活,揀起了曾經的擅長,雖然物是人非,可卻有了新的感悟和追求。
比如,這個普通的家,比如,這個普通的警察。
嘩嘩聲中張如鵬草草一洗,他起身抽毛巾時,卻傻了,陳妍正痴痴地看他,眼睛裡像剛剛西下的驕陽,清澈裡帶著熾熱,讓張如鵬手足無措,手僵在空中,於是陳妍持著毛巾,給他擦著臉上的水跡,那麼仔細,那麼溫柔。
老太太在廚房裡瞧到了,心裡和眼裡都喜滋滋的味道,她一把拽住了要跑出去的孫女,小聲地噓聲做了個噤聲動作,像捉秘藏一樣,豆豆瞪著不解的大眼小聲問:“怎麼了?姥姥?”
“姥姥問你,想找個爸爸嗎?”老太太問。
嗯,豆豆點點頭。
“那張叔叔你看合適嗎?”姥姥小聲問。
嗯,豆豆興奮地點頭。
她被抱到了灶臺上,祖孫倆看看,然後回頭相視,竊笑了。那種幸福的竊喜,它跚跚而來,期待很久了,一點也沒有意外……
……
……
嗡……嗡……手機的震動聲響在口袋裡,而機主,根本沒有發覺。
砰……砰……槍聲,熟悉的槍聲,在訓練場、在實戰地、槍聲對於警察並不陌生。可並不是所有警察都有親手殺人的機會,當你目睹子彈洞穿頭顱、當你目睹鮮血飛濺、當你目睹軀體像靶紙一樣被洞穿幾個血洞,那會是怎樣一個無可名狀的心態。
尹白鴿現在就沉浸在這種玄而又玄的狀態了,整個人像空靈了,是思想空靈了,她能憶起大兵張官營一槍爆頭的事,那個怵目的現場讓她很不適應;之後,在嵐海稀土走私裡,闖進包圍圈的馬沛龍一夥,也有被擊斃落海的,可真正到她親手擊斃一名罪犯的時候,那種感覺卻變了,變得陌生,彷彿她連自己都不認識了一樣。
手是沉甸甸的,總覺得還拿著武器;眼睛是澀乾澀乾的,瞳孔裡,老是晃動著那位被她擊斃的嫌疑人,背景是紅白相間,紅的是血,白的是流出來的腦漿,都是黏稠狀了,過一會兒它就不會流動了,而且會像黏在地上的漆,越擦越是怵目的顏色。
嗯……尹白鴿一件顫抖,全身抖,定睛時,是陪她來的女警,同情地看著她,示意地指指她的口袋,那裡面,手機又在響了。
一定又是安慰,同事間的安慰;或者是鼓勵,是上級帶著嘉獎口吻的鼓勵,尹白鴿掏著手機,興味索然了,她連一點精氣神也提不起來,只等著手機聲響停了也沒有接。
“尹處長,市局心理諮詢室的陳主任很快就到。”女警輕聲告訴尹白鴿,在她的眼中,這位女上司讓她景仰,卻沒有親近的感覺,尹白鴿似乎捕捉到了這個細微的變化,她奇也怪哉地說著:“我剛剛殺了一個人。”
“嗯,那是個壞人,您是英雄,我們的驕傲。”女警道。
“呵呵,我朝他的腦袋開了三槍,很近很近的距離,我看到有顆子彈打進了他的眼眶,眼睛成了個黑洞,從那裡面流出來的,紅的是血、白的是漿,眼珠子都成了碎肉……我見過殺人,可和你親手殺他,根本不是一種感覺……你怎麼了?”尹白鴿幽幽說著,瞥眼看陪她的女警時,那位女警臉部像整容失敗了,肌肉抽動、而腮部卻僵硬不已,眼睛裡帶著驚恐,像看異形一樣看著尹白鴿。
“對不起,嚇著你了。”尹白鴿道,她好失落地仰頭了,似乎這一槍,劃清了她和正常人的界限,不管用敬畏、用景仰還是用另類的眼光看她都有可能,就是不會再用正常人的眼光來看了。
女警訥言了,不知道勸從何起了,這時候電話又響了,尹白鴿一揚手,看看號碼,意外地發現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