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飽經風霜的人才能走出來的淡定從容。
距離一點點地拉緊,像是一個毫不相干的生命被拉到蘇以荷目所能及的視線裡,莊重的生命開始輕微地衝破年限,退去一頭舊布帽子下遮擋的黑中調了雪白的發,血肉漸次脫離,有種精神卡擦一聲如骨骼拔節而生。
蘇以荷知道,那是一種名為震顫的細小感觸在心裡悄悄滋生。
蘇以荷很久很久都能想起,前方佝僂背影一重一重縫製出鴻篇鉅製一樣的典籍,蘇以荷只是看了封面上的幾句淺詞,就受益匪淺。
當生活壓彎了我的背脊,當黑暗潰爛了我的前程,當愛成了相守的阻礙,蘇以荷就想著,哪怕自己一人走在寒冬湮沒了所有的深山老林裡被世人遺忘了,也要一步步地哪怕是爬,也要爬到燦爛四合的光明面前,看一看自己血肉模糊的雙手和腳,對著陽光微笑。
別人的忘卻無關緊要,被自己遺棄才真的萬劫不復。。。。。。
老漢穿著一身黑色的大褂,衣服角已經被磨得退去了純正的黑色,反而泛著灰色的布頭,下頭突出的麻布棉襖的邊角,一雙疑似迷彩的球鞋破舊地一步一個趔趄地扇著風,像是下一秒就要支離破碎了,老人扛著一麻袋的東西,看不出是什麼,卻從他蹣跚著的步子上可以推測出這一麻袋定是分量不輕的。
蘇以荷慢慢地走得近了,老人已經很執著地沿著山路像是終點就在下一個轉角路口,一走一個呻吟地挪著步子,完全沒有發覺後方還跟著一個翠生生的姑娘。
風聲鶴泣裡,一聲宣告顯的喘息,嗯哼——,嗯哼——,嗯哼——
沿著山路,被風吹向遠方灰暗的天幕,像是獨自一人對著命運敲響的鼓點,鏗鏘有力地證明,生命的頑強與不屈。
蘇以荷跟著老人,不緊不慢不做聲,腿腳痠痛卻也比不過前頭佝僂的背,千斤重的一麻袋重物像是下一刻就要壓斷老漢的背,蘇以荷看得膽戰心驚,走得心驚膽戰,隨時做好了準備要去接住下墜的重物。
山路曲折迂迴,一會兒爬得軟了腿,一會兒又是陡峭的坡,顫慄的小腿生疼,蘇以荷跟著老漢,明顯地落了下風,終是有力氣的比不上熟門熟路的,被遠遠地拋在後頭了。
蘇以荷有些沮喪地想,幸虧沒讓老大爺知道她剛才小瞧人家的心思,不然還不知怎麼丟人呢。
看了看天色,也不晚了,山中的時間走得沒有痕跡,這會兒,蘇以荷只覺得攀爬了一路的曲折,壓根兒沒有什麼時間觀念了。
原來衝動真的是會害死人的。
可是想想,若是倒頭來過,自己還是會這麼義無反顧地衝動一回的。
蘇以荷只是看著前方的藤條和枯樹花了眼,一根根的撩撥著走過去,再撩開,走過。
機械地重複著著無比漫長身深遠的道路,用每一個細枝末節去填滿衝動掘出的無邊的盡頭。
蘇以荷那張地圖徹徹底底地失靈了,估計這麼多的山路畫上去,也是一張蜘蛛亂爬上的蛛網,或許蜘蛛亂爬的蛛網都比這山裡的路有章程有藝術感。
望著前頭一個岔路口兩個頭大,徹底傻了眼,不知該走哪個。
閉了閉眼,或許人生真的有那麼機會的選擇是靠運氣,是由天定的。
蘇以荷擇取了一條略微緩和的路。
剛要踏腳走上去,一聲咳嗽如同霹靂破空傳來。
蘇以荷止住了步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另一條岔路口,走了上去,果然前頭,老漢一如先前的扛著麻袋一步步地走著。剛剛轉過身的樣子。
蘇以荷驀然覺得,寒冬再霸道,還是抵擋不住溫暖的迴歸。
被樹木割斷的昏黃的天空,被鋒利的風刺得生疼的臉,被牢籠一樣扣著的陰寒的深林,一切寒冷的鋪墊,都比不過突如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