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灌木叢裡,透過手裡的螢幕,可以看見尤利塞斯停下了腳步,不一會兒,從幽深黑暗的樹林裡,走出了一隊人,領頭的幾個看上去和普通人沒有兩樣,但後面均跟著三四個長著龍尾,面板鱗化的低階魔龍人。如果沒猜錯的話,表面看上去像人的應該是高階魔龍人,他們禮貌而恭順地朝尤利塞斯低下頭,尤利塞斯做了個免禮的手勢。
謝將的血瞬間冰冷。
如果說鳳起所言可能是帶有私心,歐文的回憶可能會發生錯亂,那現在可是親眼所見。
謝將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在崩裂,從小到大固有的信念被無情地撕成一片片,痛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父親為之獻出生命的人,竟然是真正的劊子手!
他極力告訴自己要冷靜,俊美的臉上迸出豆大的汗珠,可還是無法抑制住急促的呼吸。他閉上了眼,非常希望這是一場噩夢,睜開眼睛就會躺在床上,可事實是睜開眼睛只能看見尤利塞斯正和幾名魔龍人相談甚歡。因為隔得遠,無法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可這完全不重要,尤利塞斯站在這裡就能說明一切。
“謝將?”歐文發現了謝將的異樣,“你不舒服?”
謝將疲倦地搖了搖頭,可就連完成這個動作都很費勁,力氣就像是被完全抽空了。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高階魔龍人發現了灌木叢裡的異樣,並向他們走來。
被發現了!
謝將神情一冷,法紋在掌心中若隱若現。
殺一兩個魔龍人,謝將是有把握的,可問題是他們這麼多人,萬一驚動到更多魔龍人該如何是好?或者,被尤利塞斯看清了臉怎麼辦?家裡的人怎麼辦?殺掉尤利塞斯?匆忙之下他並沒有十足把握,怎麼辦?
尤利塞斯也察覺了異樣,抽出了佩劍。
謝將的手中凝化出武器,事到如今決定不計後果,先拼命再說。
“謝將。”歐文忽然低低地叫了他一生。
“嗯?”謝將敷衍地應了一聲。
歐文低著頭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沒能陪著謝將軍死,我做了一個可恥的逃兵,丟下長官自己逃命,所以我遭到了報應,變成這副模樣。這八年來每天都生不如死,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
謝將覺得不對勁:“你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雖然我很沒用,沒能為保護好謝將軍,但也許,我能保護你一次,這樣謝將軍或許還能原諒我。”歐文渾濁的眼球有了一點點亮光。
就在謝將怔神的剎那間,歐文奪過他手裡的追蹤器,跳出了草叢,朝魔龍人方向奔去。幾個魔龍人當即亮出武器。
謝將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差點叫出口的聲音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要是喊了,就白白浪費了歐文的犧牲!
他狠狠地捶了下地面,藉著灌木的掩護朝另一個方向遁走。
背後傳來歐文的慘叫聲,謝將沒有回頭去看,他的五臟六腑好像被人攪了一通,肝腸寸斷。
從見到歐文的剎那起,謝將就認為這個人已經被毀了,他的脊樑再也挺不起來了,為他尋個地方安頓餘生也算對得起他了。可沒想到在關鍵時刻,這個被自己看扁了的人,爆發出無窮的勇氣,用他的死換自己的生。
謝將不停地奔逃,即使早就逃出了密林,也並未停下腳步。
無人的曠野上就看到一個身影狂奔而過,向來溫和內斂的人,從未這般歇斯底里地發洩過。
終於他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揪起地皮上的一叢草,在手心裡化成了粉碎。
尤利塞斯與魔龍人站在一起的那一幕,就好像刻在了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漸漸的,他的眼神變得冷硬。
他只是脾氣好,並不代表沒有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