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基督,是因為杭州刮沙塵那天,他氣喘吁吁爬上宿舍樓,開窗戶指孩子給亡妻看以後,又忙不迭下樓去追亡妻,狀若癲狂,哪裡沙塵多,就追向哪裡,跌跌撞撞,腳都磨出了血,終於,見最後一個小沙旋,旋進教堂裡了!那年代,那教堂長期被改做它用,神父仗著國際友人的身份,才得以賴著不走,做花匠守著教堂。但再也沒有信徒,因此極閒!見他失魂落魄,問知事情原由,就和他大談上帝的仁愛,說他愛人去了上帝那裡,說他信上帝死後上天堂就可以與愛人重逢……
他能不信嗎?他一輩子信的最深的,就是那個說能讓他死後和他摯愛的阿婉再也不分開的宗教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寫這首詩的元稹做不到,不代表無人能做到。李院長愛妻亡故後六十多年裡,尤其是他步步高昇躋身高層後,隨便哪一年,都可以找到不錯的夫人。可他從來沒有這心思!實在是比元稹、梁思成之流強得無邊無際。
李院長作為老派人,敲門很講究:先敲一下,主人聽不到,才會再連敲兩下,如此往復。絕不會急促地胡亂連敲,尤其不會四長兩短或三長兩短,那是報喪!因為,只有死人才躺在棺材裡,棺材是四塊長板、兩塊短板,沒蓋棺蓋是三長兩短。第一道敲門聲響起的時候,總裁大人就聽到了。
總裁大人料定他會來,即使他不主動,山不轉,水轉,他回頭找他,也一樣。只是他沒有想到,他大清早就來了!實是低估了他的主動性,他臉上那抹未經隱藏的詫異,令李院長心中很是受用。
“到底是年輕人!”李院長唇角微努,心中終於自得:“少了歲月的磨礪,無法穩重地像一匹老狗!”
總裁大人客氣著起身讓座。李院長見給他加椅子放的方向也不對,臉上不在意,心中卻笑:“座次有序,上座必讓長者!年輕人如今都不懂了!他果然也不是什麼都懂!”因此,胸中驟然舒暢。
李院長落座後先寒暄幾句,然後,訕訕著說自己雜事多,整天開各種會,說現在社會浮躁了,他也很難免俗……最後,他總算肯自打自臉,尷尬地推翻先前的診斷:“哎,咳咳!我回去想了一夜,這個其實……專業人才一旦事務纏身,在專業領域就容易敷衍!我如果不再做院長,沉下心來治療你家奈奈,她其實還是有一些希望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家開銷很大,我要操心的事多!”
為人做事,要會聽話風!聽到了沒有?他說“只是”很輕,意思是他只還有一件事放不下,想要你解決!這就是人們通常說的:這是在點你!接下來,需要你主動包攬任務,解除他的後顧之憂。
總裁大人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他的聲音陡然之間變得有些顫抖:“我自會為院長你解決所有瑣事!”
李院長滿意地點點頭,一瞬間如釋重負。嘆了口氣,他又苦笑道:“假如,沒有家庭需要養活,咱們其實,並不在乎有多少錢!就像小時候,沒有錢,但都很快樂。可有了家庭,就有了枷鎖!活著活著,不知不覺就活成了家庭的供養機器,就不再純粹是人了!絕大多數人勞累一輩子都無法實現財務自由。而你恰恰是另一種極致!我與你閒聊有三個月了,自認在這點上遠遠比不上你。”
“再說我,我是為子孫活的!普通人都像無知的羔羊,在屠夫的注視下恣意歡愉。我不想自己的子孫淪為別人屠刀下的羔羊,那就必須實現階級躍遷!我在時,自然能保住家族地位。可眼下,我已經八十多了,說不準哪天就醒不來了!這就需要提前找一個合適的人,去我在外面開的那些公司替我挑大樑。如果你果真能做得好,我就叫我兒子掛個董事長的虛銜,呆家裡拿錢就好。我和絕大多數創業者一樣,不怕子孫敗家,只怕從小在蜜罐子長大的子孫非要證明自己!那是富不過三代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