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母親已經忘記了他。
記惦他的只是蘇西。
母親睡了,蘇西卻醒著。
她坐在寬大的花梨書桌前,翻翻這個,動動那個,消磨失眠之夜。
一顆田黃石印章上雕著小篆「幾許溫柔」四字。
小時候問母親是什麼字,她說:「不知道」,語氣乾脆決絕,後來,蘇西把圖章印出來,去問人,才知道刻的是什麼,只覺盪氣迴腸。
蘇西對他們的事一無所知。
感覺上父親一直在找溫柔體貼的女伴,一次又一次失望。
負心人可能不是他。
母親後來也有男朋友,她處理得很好,他們從來沒有在蘇西面前出現過。
至多將車駛到門前接她,被蘇西在視窗看到。
「那是誰?」
「媽媽的朋友。」
「是親密朋友嗎?」
「不,吃頓飯,解解悶的朋友。」
「會結婚嗎?」
「放心,沒可能。」
母親說過話倒是算數的。
這樣的男伴好似換過三四個,到了十六八歲,蘇西十分鼓勵母親出外尋歡作樂。
她等她門。
男伴永遠不進屋來,為此,蘇西感激母親。
為什麼要子女叫她的男伴為叔叔呢,多麼突兀,什麼地方鑽出來如此怪異的霧水親戚。
最近,母親已經很少出去。
蘇西很擔心她會寂寞。
眼皮漸漸抬不起來,伏在桌子上睡熟。
回來,發覺身上蓋著毯子,母親已經外出。
她手中還握著那方田黃閒章。
攤開手,幾許溫柔四字端端正正蓋在她手心之中。
蘇西笑了。
她洗把臉,淋個浴,出門。
到了相熟的美容院,老闆娘珊珊走出來招呼,「咦,今日怎麼有空?」
「珊珊,幫幫忙。」
「什麼事?」
「替我熨直這把頭髮,還有,眉毛修得細一點,你看,我腿上汗毛又長出來了。」
抱怨完畢,她頹然坐下。
人家老闆娘微笑起來,「心情欠佳可是?」
「有人笑我是毛孩。」
「不知多少小姐太太上門來要求熨一個大蓬頭。」
「我今日非洗直剪短不可。」
「不要與你的天然發質鬥。」
「老闆娘,你有錢不賺,認真可惡。」
「我做生意憑良知。」
「快動手吧。」
師傅過來,笑笑,只梳了兩下,稱讚道:「這頭髮羨煞旁人。」蘇西的氣彷彿已經消了一半。
師傅又說:「今日換個花樣,我幫你拉直,明日又捲曲,你說好不好?」
「不好,不如換個頭。」蘇西已經平靜下來,所以女性統統愛上美容院。
「我不能改變客人,我只能使客人看上去整齊美觀精神。」
蘇西只得揚揚手,「動手吧。」
話雖那樣說,離開的時候,照照鏡子,也差點不認得自己,眉毛明顯細了,頭髮伏貼光滑,嘴上汗毛已經淡不可見。
蘇西十分滿意。
她到雷律師事務所去歸還耳環。
雷律師不在,她把耳環交給秘書。
剛好在這個時候,主人家回來了。
她提著鮮紅色公事包,神氣十足,從前哪裡有這樣漂亮的中年女性。
她一見蘇西,立刻一愣,「這是誰?」
蘇西揚起頭。第二章「你為誰改變自己?」
蘇西答:「我自己。」
「你頭一個要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