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可是我還是愛俊東的。」
表姐忽然之間住了笑,表情空洞,隨即低下頭來。
「我不後悔嫁他。」我說:「他曾經非常愛我,那很重要你知道。至少曾經一度有人愛過我……很重要。」
以後我就寂寞下來了。
我們簽妥分居書。他謝我予他的方便,我靜默的離開他。
他母親來探訪我,頗有歉意,非常好的老太太。
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我與他們一家發生連繫,我用心地招呼她,茶與點心,茶與同情。
同情有什麼用呢?
我害怕回去聽父母半夜的咳聲。老人們,他們全邀往晚上咳嗽。老人真是可怕。
所以我情願一個人住在這層回憶多多的房子裡。
一切佈置維持從前的樣子,我不是等他回來,有什麼必要換裝修?改變屋子不等於可以改變我內心世界。
我覺得日子變得空虛,不再有前途。
日復一日,我看到工作成功的女性,婚姻成功的女性,益發覺得自己像芥子。
我到跑馬地那間車行去站著,發覺他們已經轉賣本田車。太遲,一切已面目全非。
我咬一口手中的蘋果,苦澀地想,時光一去不復回,再也不是十九歲。
車行的經理笑著迎出來。「小姐,進來看看嗎?」
我緩緩搖頭。
五年多前,差不多的季節,幾乎一樣的地點,俊東向我搭訕成功,他選擇我做他的妻子,五年之後,他又去選別人。
有一次喝茶,我看見俊東,他與一個女孩子同行。我看著他們進來。她並不太年輕,面板很好,腿很長,衣飾非常入時。
俊東還是那麼吸引,白色毛巾t恤,帆布色松身長褲,一雙球鞋,金手錶仍然鬆鬆地掛在皮帶上,這個熟悉的陌生人,仍然叫我心痛得滴血,我呆呆的注視他,目光再也不肯離開。
他們與朋友坐下來談笑風生,她坐得他很近,幾乎寸步不離,還為他在冰茶里加糖漿。然後俊東轉頭看到我,我很自然的微笑一下,避開他目光:為免使他尷尬,馬上把十元鈔票放在桌子上,拉起表姐走。
表姐說:「為什底我們走?應該是他們走!」
我只是微笑,為什麼還爭這種意氣?
但是一轉頭,看見俊東站在表姐身後,我呆住了。
他溫柔的問我:「走了?」
我手足無措,點點頭,「是。」
他問:「怎麼不與男朋友吃茶?」關心得像老朋友。
「我沒有男朋友。」
「為什麼沒有?」
我想一想:「我不能同比你差的人出去。」
他低一低頭,馬上笑了。
電梯來到,門開啟。
他說:「再見。」
我也說:「再見。」
我與表姐進電梯,電梯門合攏。
我的眼淚心平氣和地倘下,心如刀割。我用手帕默默揩乾眼淚,走出電梯。
表姐說:「沒想到今日天氣這麼好。」
我抬頭。可不是。俊東下午也許會出海滑水,他滑水滑得很好,也教會了我,我不是不感激他的。
我會對他說:「你對我的愛,彷佛像陽光照入我的生命中一般。」
一連串的約會,一連串的歡笑。生命展開新的一頁。
表姐問:「你幹什麼微笑?有什麼好笑的?」
我答不出來。
她喃喃的道:「這麼快,這麼快就有新的人,男人真是容易,是不是?太容易。」
我說:「表姐,我很久沒有開車了,讓我做司機,我們到淺水灣去看影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