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煙花會後,帝君和甘雨向眾人辭行離去。胡堂主父子先是小心翼翼地護送著孕婦回到家中,確認她安然無恙後,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緊接著,他們又匆匆趕到城門口,為魈和林渙送行。
此時,夜幕深沉,繁星在浩瀚的天幕中閃爍。魈和林渙站在城門外,身姿如松般挺拔。胡堂主父子靜靜地站在他們身後,目光中滿是深深的敬意與溫情。
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刻。
“父親,阿渙今夜不在家裡住了……放心,我帶了鑰匙的,您回家早點休息,不必為我留門。”臨走前,林渙輕聲說道。
“好……好孩子……”胡敬堂主微微一怔,隨後忍不住眼眶泛紅,輕聲笑了,“不必擔心為父,快去吧!早去早回,趕夜路注意安全,就算是仙人……也要記得家裡有人牽掛啊!”
“父親您放心,我會的。”林渙點點頭,又傾身擁抱了逐漸變得瘦削單薄、愈發佝僂的老父親。心中微酸,眼眶微澀,忙壓下湧動的淚意,與魈對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邁步,身形如流光一般,朝著遠方疾馳而去。他們速度極快,眨眼間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淡淡的虛影。
全速趕路,抵達望舒客棧樓頂時,正值整點,周遭夜空中再度綻放出絢麗美妙無比的煙花。林渙與魈並肩站在高處,能夠清晰地看見望舒客棧幾層樓都燈火通明,人群簇擁著,在那絢爛煙火之下,歡笑著,互相祝福著,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也許這火樹銀花,便是被你所守護的來往行客們送給望舒客棧的守護神的禮物呢,也說不定呢?”
林渙笑著望向魈,“新年快樂呀!新的一年要更加好好的。不可懈怠,也不可過於拼命,要按時吃藥,要照顧好自己……要記得,我一直都在的。”
“……嗯。”魈淡淡點頭,“你也是……若是覺得人世間太過喧囂,人間的悲歡太過難熬,可回望舒客棧小住幾日,或者也可以去絕雲間浮舍小屋那裡休息一下。阿渙,你也是仙人,首先要記得照顧好自己。”
“好啦~我知道的,放心吧!”林渙擺手,笑了。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有些擔心。”魈輕聲道,“你太過於介入人間了,這有些不好,不是別的,我唯獨只怕離別之際,你會不捨、痛苦。”
“我懂你的意思,魈。”林渙低聲道,“好多人都和我說過類似的話……可是你也該懂我……”
“絕不後悔……對麼?”魈輕聲道,“嗯,我懂。好了,回房間吧,今日累了整日,好好休息。”
林渙應了一聲,下樓進入自己預訂的房間裡,關上了門,洗漱之後躺到床上,開始醞釀睡意。不知何時,終於沉沉睡去。
似乎是在做夢。那熟悉至極的身影就那樣立於昏黃的天際之下,背對著天上那極其恐怖的存在,仿若絲毫不在意,只是靜靜地望著自己。她能清晰地看清他那雙琥珀色眼眸中閃過的每一絲情緒,與平日裡面對她,面對父兄友人,璃月子民,甚至是面對魈、甘雨以及萍姥姥幾位仙人時平靜自若、從容不迫、安穩如山的狀態截然不同。那雙眼眸中,有憤怒,有嘲諷,還有死寂般的漠然,近乎麻木般的冷淡,以及……恨意。她甚至能夠清晰地看到,從那天穹之上,生出無數根血紅色的絲線,一端纏繞著他的脖頸,還有不少從各個地方穿透了他的身軀,而另一端延展向天際,扎進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動不動,只是定定地注視著自己,忽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想要開口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在察覺於事無補之後,他也慢慢平靜下來,繼而又緩緩露出一抹讓她揪心的苦笑,如同哭泣一般……慢慢轉過身,如同牽線木偶那般,被那絲線拉扯著往遠處天際飛去。那背影看上去孤寂而淒涼,令她不由心驚,心生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