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歷史悠久、物產豐饒。紹興府城規模宏大,鍾靈毓秀。
自勾踐、西施以降,這片土地誕生了眾多人傑,王獻之、謝靈運、陸游……不出意外的話,幾百年後,這裡將誕生一位文學巨匠。
此時的紹興府,還沒有百草園與三味書屋,更沒有咸亨酒店。然而,茴香豆與濁酒,穿長衫的落地秀才倒是比比皆是。
朱祁鎮等人在一家酒樓的二層落座,一邊吃著江南小炒,一邊透過屏風縫隙,饒有興致看著一樓大廳裡的人。
這家酒樓算不上高檔,一樓的大廳,許多身著短衣的人在那裡站著喝酒,在曲尺形的大櫃檯內,夥計們手忙腳亂地溫酒、收錢、遞酒,那些幹完日結的短工們烏壓壓一片,不耐煩地擠在櫃檯前,或小心、或豪爽地掏出四文大錢,接過酒碗,便找個地方或蹲或站,喝起了小酒侃起了大山。
這些短工中,不乏有些比較豪爽的人,他們再多花一文,便可以買一小碟鹽煮筍,或者茴香豆,作為下酒菜。
再闊綽一點,花個十幾文幾十文,便可再來點葷腥,在長條桌上從容吃喝。倘若能掏得起散碎銀子,便可以像朱祁鎮那樣,去二樓的雅間慢慢細品了。
朱祁鎮像看現場直播,興致勃勃地注視著樓下,終於,他看到了一個目標。
準確來說,他看到了一個身穿長衫的人。
此人身材高大,臉上卻是病態的青白,雖然身穿長衫,這長衫卻是又髒又破,看起來好久沒洗了。
“你們吃,我下去一趟。”
朱祁鎮放下筷子,用手勢制止了侍衛們的隨行,踏著咯吱咯吱的木梯,走到了一樓。
“呦,這不是孔秀才嗎?”
“哈哈,又來喝酒了?挺闊綽嘛!”
“咦,秀才大人,您臉上怎麼又添了塊新傷疤呢?”
大堂裡,眾短衣幫一見孔秀才,紛紛湊了過來,七嘴八舌地盤問起來。
這些短工見了孔秀才,絲毫沒有底層僱工見文人老爺的禮數,他們鬨堂大笑,整個大堂充斥著快樂的氣息。
“兩碗酒,一碗茴香豆!”
孔秀才不屑地蔑視了眾人一眼,他費力地擠開短衣幫,湊到酒樓櫃檯,對著酒保大聲說道。
說罷,孔秀才伸出右手,神氣地排出了九文大錢。
“孔秀才,你一定又是偷人東西了。”
“說,這次又偷了誰家?”
“堂堂大秀才,偷雞摸狗,如何中舉做官?”
一個20餘歲的短衣小夥子紅光滿面,咧嘴笑著帶頭起鬨,眾人紛紛幫腔。
這一下,孔秀才急了。
“你,你們。”孔秀才伸出食指,指著這些人,急的直哆嗦。
“你們怎麼能憑空汙人清白!”
“呵呵,清白?我前天親眼看見你偷了朱家的書,被吊著打!”
“偷的還是那啥,金瓶梅!”
又一個短工不屑地打臉道。
“呦,朱家可不興偷啊,偷到天子家,那可是要滿門抄斬滴!”
“哪跟哪啊,城南朱秀才家,給人家抄書,抄著抄著連人帶書,以及筆墨紙硯一起跑路,我這幾天在朱家打短工,親眼所見……”
“原來是這樣,同樣是秀才,差別怎麼這麼大,人家有田莊有商鋪年入千兩,你這破落戶吃了上頓沒下頓,家徒四壁還在這喝酒……”
孔秀才頓時漲紅了臉,青筋綻放,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與嚴冬臘月形成強烈反差。
“竊書不算偷書!讀書人的事,怎麼能算偷呢?這叫傳播文化!”
“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你這文盲懂個錘子……”
眾人大聲鬨笑,整個酒店再次充滿愉快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