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看。接著就要“彈花”。彈花是一個很享受的過程,我曾經見過彈花的人,戴著口罩和袖套,拿著長長的弓,弓弦一下一下擊打在棉花上,發出鏜鏜的顫音。粉塵四濺,棉絮飛舞,彈花人置身其中,自得其樂。
彈過的棉花像雲朵一樣蓬鬆潔白。這樣的棉花就要搓成捻子,拿來一根高粱杆,筷子一樣粗細,但比筷子長些,抓一把棉花,裹住高粱杆,放在案板上,一滾動,就成了一條尺多長的長條,抽出高粱杆,這就是捻子了。
接下來就要用到紡車,紡車由木架、錠子、繩輪和手柄4部分組成。小時候,我記得有一幅著名的國畫作品叫《周總理的紡車》,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記得這幅國畫。紡車的聲音嚶嚶嗡嗡很好聽,像夏夜的聲音。紡線的時候,左手拿著捻子,右手搖動紡車,捻子一根接一根,紡出的線綿綿不斷,粗細均勻。在那時候的農村,紡線是每個女人的必備功課,就像現在的城市女人會塗口紅一樣。
小時候,如果誰家姑娘紡線好,那就會十里八鄉傳揚,會成為女孩子的羨慕物件,成為男孩子的追逐物件。那時候,紡線技藝好的姑娘,就像今天的歌星一樣。
紡出的線成為圓錐體,叫做“對子”。對子又連成一圈一圈的線團,綿軟的線團放在麵湯鍋裡蒸煮,這叫“漿線”,從麵湯鍋裡出來的線很堅韌,這就可以織布了。
織布前還有一個染布的過程,如果不染,就只能織出白顏色的布,這樣的布做衣服,只有做孝布,就是“埋人”的時候才能穿出去的衣服,白衣白褲。染布就需要給麵湯鍋裡新增染料,染料可以分為好幾種顏色,一般最多的是藍色和黑色、紅色。染料需要購買,我記得那時候的染料都是一小包一小包,外面印著一個手持鐮刀懷抱小麥的青年女子,一副“戰天鬥地”的神情。我不知道,在更遙遠的年代,沒有“戰天鬥地”出售,人們依靠什麼染布?
因為加了染料,線圈就成為了各種顏色,這樣織出來的衣服就是彩色的,女孩子一般穿這樣的衣服,我們那裡叫“格子布”,花花綠綠的,很好看。而男孩子要麼穿藍色的,要麼穿黑色的。我小時候因為經常穿著黑顏色的粗布衣服,被人家叫“黑老漢”。
要把線圈變成布匹,需要用到織布機。織布機是一個很繁複的工具。紡車人人家中會有,而織布機只有那些大戶人家才會有。母親那時候就經常借人家的織布機來織布。織布機很大,比一個成年男子還高,結構也很複雜。織布的人坐在織布機的前面,梭子左右迴旋,一忽兒左手,一忽兒在右手,梭子是空心的,裡面放著線團,那線團的線頭就從梭子的一頭的小孔裡穿出來,每穿過去一次,就用另外一個沒有拿梭子的手把那橫著的一個帶線的擋板“嘩啦”一下往自己的懷裡拉一下,梭子左右迴旋,擋板前後推擋,腳下還要踩踏著琴鍵一樣的踏板,雙手配合,手腳互動,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單調而很有難度的動作。梭子吐出的是經線,擋板穿過的是緯線,這樣經線和緯線交織在一起就能織成布匹了。
織布機紡線機只有女人才會使用,而犁地播種只有男人才能掌握。幾千前來,男耕女織的農耕文明就是這樣一步步走到了21世紀,走過了幾千年。而現在,我們只能望到它蒼涼的背影。
犁耬耙耱,紡線織布,碾盤磨盤,皮影風箱,木匠瓦匠……他們貫穿在我們童年生活中,讓我們的童年變得古樸而精彩,他們與青山綠水緊密相連,與童話夢幻息息相關,而現在,他們遠去了,他們消逝了,從我們的生活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