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天字會當家的葷素不忌。但他可以確認的是,趙金盤不會因為這個就扣他的貨,他還沒那麼昏。
越想越沒轍,楊滿幾乎都想著要起身告辭了。但最後那一刻還是下了決心,將自己公司的貨在碼頭被扣的事情,和盤託給了趙金盤。姑且就當他真不知道吧,因為也許,楊滿猜,也許有人不想趙金盤一人獨大,玩分權制衡,扶持一個來牽制另一個。誰說的準呢?
說完了楊滿觀察趙金盤的臉色。對方倒是沒慌沒動氣,只是含含糊糊的說,“這件事兒,好像也聽寶通提過……最近打仗,走私的越來越多……真不知道你們辦了新廠。”
到了這裡楊滿起身告辭,臨走再給對方送頂高帽。“那就麻煩盤爺了。寶爺是您帶出來的,沒有你哪來的他。當初他打了洋人吃官司,還不是你作保救他出來。您幫我們說一句話,頂我們說一萬句。”
求人辦事,禮是必不可少的。楊滿自作主張,從辦廠的資費裡支了一筆錢,真金白銀的送到趙金盤面前。
既然辦了新廠,打點天字會這筆錢是省不了的,早晚要送。項寶通那邊怠慢些倒無所謂,畢竟有吳麗環疏通。這麼想,楊滿覺得安心點。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被喬正僧知道了還是一通脾氣。他不氣楊滿私自拿錢去打點天字會,氣的是楊滿私下裡去找趙金盤。
“我不是說了麼?那件事我會處理,你這麼急幹什麼!”
“可你去聽戲了。”
喬正僧一時無話,今天他是去捧嵐熙的場了。慈善演出連續三天,接下來兩天估計也有的忙。
“是,可……難道兩天都等不了?”
“等不了。”
“為什麼等不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個說等不了的人,可不是我。”
事到如今喬正僧才發現,楊滿比他想象中伶牙俐齒的多。但平日裡他很少這麼硬邦邦的說話。他向來都是言聽計從,委婉的提出建議,被駁回了也沒什麼脾氣。
所以喬正僧覺得,他這個夥計今天有點古怪。他抬眼去看楊滿,楊滿卻沒有正視他。他的眼睛瞥向一邊,嘴唇抿的緊緊的。
既然對方沒有看自己,那麼喬正僧也不想轉移視線。就這麼仔細看來,在五官和輪廓上他與貝子確有幾分像,後者是流淌的小溪,靈動張揚;而楊滿呢,總是這麼不溫不火,好像一池波瀾不驚的水。
今天這池水起了漣漪。喬正僧雖然惱火他擅作主張,但是不反感他這樣鬧情緒。他反倒更喜歡他板著臉的樣子,如果他能活的像嵐熙那麼肆意的話……
哪裡來的如果?喬正僧心裡苦笑了下。他說回正題,“我今天去看戲,碰到了廖藏林。”
“哦……”這次楊滿低下頭,依然沒有看他。
“他問到我開礦冶金,辦聯合公司的事。”
“是麼?”
“現在他到天津了,我們在他眼皮底下。我怕他已經起了疑心……”
“什麼意思?”這次楊滿抬頭了,直愣愣的盯著喬正僧。
“我的意思是……”喬正僧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先停了那邊的業務。”
楊滿聽完,掉頭就走。他的長腿矯健,幾步就到門口,手放在把手上重重一轉開啟房門,半個身子都跨出去了,硬是被後面追來的喬正僧拽了回來。
喬正僧一隻手用力摔上門,另一隻手將楊滿牢牢抓住。“你今天怎麼了,脾氣這麼大?”
楊滿半天不說話,隔了好久才開口,聲音軟綿綿的好似沒了力氣。他說,“知道了,我去辦。”稍後他又說,“放手吧,很疼……”
那池水又恢復了平靜。喬正僧捕捉不到他的眼睛,也看不出水的深淺。
就這麼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