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和魑魅面面相覷。
“來啊來啊,我們說軒轅和共工大戰渭水吧!”在蚩尤和魑魅來得及反應之前,共工大笑著跳了起來,在酒肆的中心使勁地喊。
“瘋子又說故事了,瘋子又說故事了!”漢子們鬨笑著,又圍了上去。
魑魅拉著蚩尤,逃跑一樣竄出酒肆。她捂著耳朵,不堪忍受共工和那些酒醉男人的喧譁。
“可惡的瘋子!”魑魅恨恨地說。
“瘋子也真了不得,能把妖怪都氣成這樣……”蚩尤小聲嘀咕。
“你說什麼?”魑魅兇狠地瞪起眼睛,可是她忽然愣住了,她看見蚩尤的目光變了,溫情又迷惘。
她小心翼翼地順著蚩尤的視線看去。
正是夕陽落山的時候,如血的殘照中,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男一女相擁在小巷的深處。
馬車帶起淡淡的灰塵,街上滿是南來北去的過客,他們就這樣經行繁華的涿鹿街頭,掠過那個小巷。卻沒人抽空多看一眼,更沒有人停下一步,行人如無意的流水,只有流水中凝固的身影那麼溫柔。
刑天用他結實的胳膊摟著阿蘿,讓她精緻的小臉埋在自己寬闊的胸膛裡。阿蘿柔弱得像是水裡的一片落葉,刑天的堅強則像經歷了數百萬年的礁石。一陣風吹起了阿蘿鬢邊的青絲,像是糾纏人心的往事。
這個瞬間,嫵媚的妖精和未來的狂魔被陽光如箭一樣釘死在酒肆的門口。
“你記得不記得我說過刑天根本沒有心肝的?”蚩尤喃喃地說。
“記得啊。”妖精說。
“以我和他相處了十五年,我敢肯定他現在是假裝的。”蚩尤說,“只為了還他欠人烤豬的人情。”
“沒錯!”
“可明知道他是假裝的,我怎麼還那麼感動呢?”蚩尤抹抹鼻子,“我最近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因為你是個傻瓜。”魑魅說。
“那你為什麼也那麼感動的樣子?”
“我只是有點想打噴嚏……”魑魅也抹抹鼻子。
遙遠的公元前,人類還沒有遍及整個世界時,妖精仍是山林的主人時,某個下午,初到大城市的妖精因為目睹一個情聖和一個女人的相擁而生出了古怪的幸福感。她想要一個男人在此刻熱切地擁抱他,告訴她世界是那麼的可愛。可是她面前唯一的男人,也是她一生裡唯一一個動心的男人只是凝望著遠處發呆。但她仍舊覺得幸福,她想一切皆有希望,她確實應該來人類的地方,因為這裡存在無限的可能。
這時朋友們剛剛相逢,涿鹿城還顯得美好溫馨,那些令他們咆哮和悲傷的故事還未拉開序幕。
“來玩訂約吧!”魑魅說。
“訂約是怎麼玩?”蚩尤說。
“你救了魍魎一次,我們就算是朋友了,”魑魅說,“我會還你一個人情,無論你的要求是什麼,只要你來找我,這個就是我們訂約的信物。”
一根七尺青絲自動從魑魅的長鬢中脫離,浮動在空氣裡,自己彎曲纏繞,結成一個蝴蝶結,落在蚩尤的掌心,片刻之後,它像融化在日光裡那樣消失了。
“不是信物麼?”蚩尤不解,“它不見了誒。”
魑魅用草葉掃著他的鼻尖,指指自己的心口,“它在這裡存著,到時候你可以來支取。”
8。初雪(1)
很多年之後,人們想起軒轅黃帝的時候,眼前都會浮現一個戴平天冠,面前垂下十二旒白玉珠串的中年男子,隆準而龍顏,美鬚髯,等等等等。總之是面相寬仁又有威儀,卻說不上有什麼特點,和“銅頭鐵額”、“八肱八趾”、“人身牛蹄,四目六手”、“食沙石子”的蚩尤比起來,很是中庸,跟歷朝歷代的賢君長得差不多。他還非常聰明,有種種新發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