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東南大都督夏青迷上一名海妓館妓女,並將其買回府的訊息不脛而走,傳遍了海市城的大街小巷。那些之前還在疑惑夏都督不好女色的世家大族登時心思又活泛了起來,各種宴會的帖子一瞬間如雪片一般紛至沓來。
青夏傍晚時分從海市鹽商的宴會上回來,又順路去了一趟海禁開市處,和一眾大小官員商討稅法的事情,以青夏對先代稅法的瞭解,所草擬的法案已經幾近完善,任這些文武百官累死也無法望其項背。說是討論,其實就是青夏布置好以後的事情。她見一名由南楚調配而來的官員很是年輕實幹,為人也機警,就將大部分的事情都交代給他,做了妥善的安排。
回到府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她在晚宴上喝了很多酒,幾乎沒有吃任何東西,騎馬走了這一會,不免胃部開始翻騰。剛剛走到小池塘處,胃裡突然開始翻江倒海的噁心,腳步發虛,她手扶在假山石上,難受的嘔吐了起來。
宋楊站在她的身後,聞聲就停了下來,忽見廊上有兩個小丫頭走過,一人提著一隻水桶,裡面熱氣騰騰。就攔上前去,要拿過她們的水桶。誰知一個小丫鬟卻為難的說道:“這是樂松大人命我們拿去給舒和院的芊茹姑娘的,要是晚了,恐怕……”
“住嘴,讓你給我就給我,說什麼廢話!”宋楊連忙打斷兩個小丫鬟的話,生怕被青夏聽見。
小丫鬟怯生生的將木桶交給宋楊,宋楊提了一桶,轉過身去,誰知剛走到小池塘處,卻早已沒了青夏的身影。宋楊微微一愣,面色不免唏噓起來。
青夏一個人緩緩的走著,腦袋發脹,酒氣上湧,周身都很累很難受。這幾個月來,她還從來沒有喝醉,哪怕自己酒量並不好,哪怕面對再多的人勸酒,她都很有節制的控制著自己。可是今天,不知為何,她卻真的想一醉方休,她很累,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叫囂著自己的疲倦,如果可以,真的想長眠不醒,再也不用去面對那些不可言說的心事。
前面就是竹影滔滔的竹林,旁邊有一泉清池,後面就是今日都督府最為熱鬧的舒和院。
青夏扶著一株竹子緩緩的坐下,面對著一池清水,身後就是燈火閃爍的舒和院落,她的心突然就寧靜了下來,似乎飄到了很遠,想起了很多。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想起了那個黑暗無光的地窖,父母的屍體在一旁漸漸的腐爛,發出惡臭,自己的哭聲漸漸沙啞,一日一日的等待著那不知何日才會降臨的光明。她想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孤兒院,想起那個噁心齷齪的老院長,想起那間漆黑裡透著令人嘔吐的味道的小黑屋。想起了流浪的街頭,萬家的燈火,還有天橋底下的那個單薄瘦弱的小孩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哇哇的大哭。還有,還有,艱苦的訓練當中,自己營養不良的身體和女孩子天生的體質讓她所受的辛苦,在每一個大家都入睡的夜晚,她仍舊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訓練。長跑、攀巖、射擊、搏鬥、耐力、抗擊打、忍痛能力、她孜孜不倦的學習,學習一切的防禦和攻擊,爭取做到最好的決心像是一隻瘋狂的毒蛇,日日夜夜啃噬著她的心,哪怕是在非洲的叢林,在阿富汗的山區,在沙漠無人地帶,她都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
只因為,那樣艱難的日子都挺過來了,又怎麼會在漸入佳境中窩囊的倒下?
可是現在,她卻真的突然想要倒下了,她很累,只想要徹底的歇一歇,再也不去想那些令她疲勞厭倦的事情。
突然,一隻錦鯉從池水裡跳了出來,噗的一聲濺起了大片的水花,飛濺在她的臉上。青夏略略一皺眉,擋住臉孔,只覺得臉孔清涼,通體舒緩,面色蒼白的女子微微一愣,隨即就笑了。
青夏捧起一捧冰涼的水,噗的一下撲在臉上,然後學著大黃的樣子甩了甩,站起身來。
月光淡淡的灑在她的身上,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