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在黑暗的寂靜裡,呼吸卻是順暢的,手腳可以動彈,卻無法翻身挪動,除此沒有任何其它不適感。——這樣的狀態,寧玉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放棄掙扎多久了。
然後,她忽然又能聽見了。
是一句完整的話:“早上老夫人讓送來的甜水,你再去取一份來。”
聽見這個聲音的剎那,寧玉只覺耳內一疼,隨之而來的,還有體感的變化。
先是整個人像被外力一把從沙裡撈出,過程中能感覺得到有無數細密的沙子順著身體下落,而身體的陡然騰空,又引得寧玉因害怕失衡而再次手舞足蹈,只是這一次,她卻明確地觸碰到了一整片的柔軟光滑,像摸到了綢緞。
就在腦中剛剛跳出“綢緞”二字時,像猛地撞上一股迎面風,寧玉下意識屏住呼吸,待耳邊“呼呼”風聲過後,她才張口吐出第一口氣,這之後,一切又都不同了。
四肢活動自如,人是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呼吸自如,第一時間就感覺到喉嚨因乾澀而造成的黏連感。
四周也還是安靜的,卻已不是先前那種死寂,而是除了一個人在說話之外,沒有多餘的環境音。
那個聲音在說:“你就著燙端來即可,我這放溫了再來喂。”
沒錯,是海棠的聲音。
此時此刻,寧玉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醒著了。
前邊那一段,猶如人活著卻被關在狹小密閉空間的經歷,夢境也好虛幻也罷,總算已是擺脫,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寧玉只覺有滾燙的液體從眼角不停淌下,也管不得其他,當即扭頭衝著聲音來的方向,就想開口。
然而,看不見。
非常確定是睜著眼的寧玉,再次意識到自己的視野裡依舊漆黑到連一點光感都沒有。
想當初空難過後,剛剛恢復意識,迷糊於身處的陌生環境時,她都未曾有過恐慌,但現在卻真真實實有了噩夢重置的絕望。
還來?!
因為可以聽見,所以這一回,寧玉清清楚楚聽到了身下床板因為自己的奮力蹬跺拍打而發出了悶響。
而這次的動靜也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很快就再有聲音傳進寧玉耳中。
“小姐!小姐您醒了!”
.
寧玉自己那間小院中,燈火通明,在院裡伺候的十幾個丫鬟,這會兒都靜靜等在前院,而沈媽媽則自己一個人站在中門門前。
中門半掩著,隔著門縫,能瞧著後院裡、寧玉自己那間房的房門是開著的。
.
和前次一樣,老夫人這回仍只留下府醫一人在房中,但和前次又有不同,這一次,垂放下來的床簾後邊,寧玉是坐起來的,她醒著。
這是寧玉的要求,所以她清楚聽見了老夫人與府醫的對話。
老夫人問:“還請大夫詳細說說,我孫女這眼睛到底怎麼回事?”
府醫答:“適才稍作檢查,孫小姐的眼睛並無損傷。”
老夫人再問:“既無損傷,為何目不能視?”
雖知自己的來歷很魔幻,但至今沒有接觸到更不科學的“系統”說,所以再怎麼樣寧玉也不會把自己的失明牽拖到什麼玄學上去。
所以一聽府醫說自己的眼睛未有損傷,她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神經受損。